赵榛出了村子,骑在马上,信步由缰。
远处村东首的大路旁停着几架马车,车前有两三个身影四处张望。
其中一人忽然看见赵榛一行从村里出来,定睛观察了片刻,然后兴奋地挥舞起手臂,冲这边喊了起来。
北风疾劲,赵榛听不清他在喊什么,正想叫人去打探,那人把氅子裹到腰间,柞开双腿,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过来。
他身后几人急忙牵起马,拖着马车跟在后面。
等那人奔到跟前,赵榛才发现竟然是秦桧,一时间有些错愕。
赵榛有意抛下秦桧,岂料还是被追了过来,心中顿时掀起千万个不乐意,将他骂个底朝天。
不过心里骂归骂,脸上不好表现出来,只好挤出一丝伪善的笑意看着秦桧。
天气寒冷,气压很高,且路有积雪,行走阻碍很大,秦桧跑上来时气喘吁吁,又咳又喘,几乎说不上来话,只顾着手插在腹下,弯着腰大口大口吞吐,脸上冷汗连连。
赵榛不怀好意地盯着秦桧。
秦桧今日身着紫色盘锦裘袍,肩批红色大氅,足蹬四饰黑革靴子,腰间系着金球玉带,十分扎眼。
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在他头戴的幞头。
不知何故,他将幞头的垂脚卸了下来,圆乎乎的脑袋上孤单单地顶在一尊方额高帽,显得头特别大。
秦桧肤色通红,脸上的麻子更加显眼,看起来非常滑稽,不过他一身行头尤其贵气,相貌虽不出众,毫不影响他暴露出显赫的身份。
路上陆陆续续行着一些人,此时纷纷驻足不前,远远地避开这一行人。
秦桧缓过气来,见赵榛正在打量自己,急忙正了正衣冠,对赵榛施了一礼:“见过殿下。”
赵榛依旧盯着他的幞头不放。
秦桧看在眼中,赶忙解释道:“下官坐在车中,垂脚过长不免有些碍事,故先拆了下来,待办事时再装上去。为了图个方便。”
赵榛听他这么一说,计上心来,不动声色道:“唉……你看我们都是轻马简行,只有秦副使重车正装,十分隆重!本王是要出使,免不了风雨兼程,秦副使如此隆重正式,恐怕会影响行程。”
说着又用马鞭指了指秦桧身后缓缓过来的马车。
马车装得满满当当,赵榛转脸对身后随从喟叹道:“你们看本王所料无差,秦副使几乎把家搬来了。”
身后朱大泰、沈汉一群人纷纷点头附和,好像赵榛确实提过这一幕。
赵榛此话的本意是担心秦桧质问为何抛下他,于是先发制人找话题转移注意力,意在堵住秦桧的嘴。
果然赵榛这么一提,秦桧无暇虑及其他。
他往前方端详了一会,见赵榛一行的行李都拴在马尻上,确实屈指可数,再回头看看自己带的马车,不禁有些赧然:“哎呀,下官考虑不周,本想寒冬腊月多带着被褥御寒,却与殿下缺少沟通,未了解殿下意图。既然如此,下官这便让他们回去。”
说完不等赵榛首肯,将后方领头的一人唤到跟前,在他耳旁小声说了几句。
那人听了之后,往回走,不一会又返了回来,顺便牵来一匹马交给秦桧,然后转身与其他人套好马车离去。
秦桧也学赵榛的样子将行囊搭在马背上,然后抬头笑道:“殿下,下官这便弃车换马。”
赵榛有些怀疑:“你会骑马?”
“略会,略会。”
此情此景,赵榛还能再说什么?
于是咳嗽了一声,硬着头皮对秦桧道:“那便好。咳咳……哦,忘了和秦副使说,出发前一日明堂下令出使队伍改由朝阳门出城,本王只当秦副使知晓了,故未再行通知。今天一早本王便候在朝阳门,因久候不至,只好先走了,一路走一路等着秦副使……”
秦桧微微一笑,冲赵榛抱了抱拳,什么话也没说,转身上了马,径直走了。
身手敏捷、干净利落,倒令赵榛刮目相看。
秦桧撇下自带的人马,孤身带上一件行囊,似乎并不惧怕餐风露宿。
赵榛想到自己有意刁难他,他虽然是个奸人,但此时奸行未显,不好再刻意为难,转眼见秦栯在身旁,于是让他去问秦桧缺什么物资,好让人派发。
秦栯去了,不大的功夫却见他与秦桧并排骑马而行,有说有笑。
小半晌后,秦栯回来复命,已经问清楚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