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记得的。现在其实也在想吧。”良见穗犹豫了一会之后点了点头,才继续说道,“我还记得那天午后,你突然变得有些寡言,你告诉我,到洛阳后,便开始想爹爹了。”
“良爷记得倒也清楚。”穗继续拨弄着河水,微微抬起头看向了对岸的几家灯火,“那时候我想着爹爹,心里又纠结着复仇的事,还问了良爷你一个问题。”
“嗯,不过那时候我以为你是看到了那豚妖办庙会,便误信了他那所谓亲民的假象,打算放弃复仇所以才那么问我的。现在看来那时候问的应该是对我的复仇吧。”良想到自己的话语到头来似乎针对的是自己,不禁感到有些可笑又有些无奈,“你当初演的倒也挺像,直到后来我看到你留下的荷包,才想明白你说的那些真假参半的故事……也明白了我的罪孽。”
“……”听到罪孽两个字,穗的眉头微微抽动了几下,手也慢慢停了下来,过了一会,伴随着夜风的吹起,穗缓缓说道,“良爷,此时此刻,我还想问你一件事。”
“……”良沉默了一会,略微点了点头,“你问吧。”
“良爷觉得,如果当初我的爹爹没有遇到良爷,安安稳稳地回到家里,用典当得来的钱治好了我弟弟……那此时此刻的我们,会不会都会过得好一些?”
“呵,你这话问的,我若是回答不会的话,是不是有点像在洗白自己的所作所为?”良苦笑着摇头,略作思考后正色道,“如果真的那样了,我甚至不知道此时此刻的我是否还能活着。毕竟加入闯军的这几年能在战场上活下来,全靠大哥还有弟兄们的彼此照应。有时自己一个人身陷囹圄的时候,也是想着与你的约定咬牙硬挺了过来。如果当初继续干着盗匪的生活,保不准哪天舌头遇到一个比我更能打,更好使唤的打手,或是发生冲突而恰好有人出高价买我的命的时候,我就会隔天被埋在哪棵树下了吧?”
“这算是回答么?”穗又想起了掌柜最后说的连年贼寇与荒灾,心里的思绪又乱了一些,最后也只是长叹一声,起身甩去指尖的水珠,“说起来,之前也是在这里遇见那个妮子呢。”
“妮子?”良稍微回忆了一下,“哦,是跟着那两个劫匪的女娃对吧?”
“劫匪?”穗原本古井无波的面容上隐隐有些忍俊不禁,“我怎么记得他们骨瘦如柴,甚至还有点身体上的缺陷,只是几下就被良爷踩在脚下了,这么想来,谁才更像是劫匪?”
“还不是他们自己先冲上来的,而且我也留手了不是?”良略微不甘地反驳了一下,随即又长叹一声,“想来也是当时各种苛捐杂税的形势所迫,也不知道这几年洛阳可有所改善…说起来我记得你说你这几年经常住在洛阳附近的邻镇,期间可曾来过洛阳?”
“自然是没有的,我们当初不是约定五年一见么?”穗否定得有些急切了些,隐隐还把脸往别处扭了些,“行军打仗自然是需要时间的,洛阳城更是有重兵把守。闯军虽然勇猛善战,但攻下洛阳也绝非一日之功。难不成良爷觉得我对良爷有信心到每年都来洛阳等良爷几日吗?要知道就算是我,这九年里光是寻一个安稳都已经竭尽全力了,可没有那么多时间。”
“我就随口一问,这丫头怎么突然说这么多?”良在心里嘀咕了几句,不过也没有过多细究,“原本九年前的这个时候,我们差不多该再往前走一阵子,如何,你还想在这多待会吗?”
“不用了,已经足够了,正好最后我大概还有一个想去的地方。剩下的路,我们就换个法子过去吧?”穗微笑着走向河边,那里正停着一叶小舟,“不过可能得辛苦良爷划船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