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一奇小心的把卢善元拉到一边,悄悄说道:“善元,玻璃好象成了,不过不象你说的那样是纯透明的,还是有一点点的颜色,不过放心,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卢善元一听大喜,也顾不得旁边站着的一群人,自顾自地拉着胡一奇向他的试验室跑。
胡一奇的试验室是一级机密处,除了胡一奇外还有一个老师傅、两个徒弟,他们都是签了死约的,合同期内终身不得离开此地,甚至家人都不得相见。当然,他们的酬劳也是不菲,老师傅每月十两,徒弟每月五两,在这个时代,这个酬劳足以让人卖命了。
卢善元看着胡一奇拿出的两个杯子和量筒,还有一块半尺见方的平板玻璃,对着灯光仔细观看,虽然在灯光下玻璃略有泛红,但整体透明度已经非常可观,卢善元大为满意,这种玻璃用于简单实验已经毫无问题,用于制作玻璃镜子至少也比铜镜好上百倍。
接下来卢善元兴致大发,拉着四人大谈了一个多时辰的三酸两碱制备和银镜反应,甚至吹制玻璃器皿、浮法生产平板玻璃,不管是一知半解还是道听途说的内容一股脑儿都说给他们听,开始四人还认真听,但听到后面发现完全听不懂,而胡一奇甚至一直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看着卢善元,卢善元才知趣的闭了嘴,显然自己过于兴奋,把自己的底裤都露出来了。
没办法,只得把胡一奇拉出试验室,对他解释道:“唉,别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看我,我还是那个我,只不过在我昏迷的那段时间,梦里总是有一个老和尚在我耳边叼叼这些东西,叼多了也就记住了。开始我也是不信的,可是后来发现很多东西者是真的。反正你听我的准没错,一奇,这个镜子是个大事,你可得抓紧,我现在是穷光蛋,还倒欠着张二小姐几万两银子,再不赚点钱张二小姐怕是要找上门来了!反正我不管,明后天你得给我搞出来,谁叫你是我最好的兄弟呢,呵呵!”
胡一奇看着自己这个从小到大的好朋友真诚的眼神,无奈的答应了下来,自顾自回到了试验室,这一呆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出来。
刚回到军营,就看到福伯在门口焦急的走来走去,看见卢善元过来,福伯连忙上来说道:“善元,小姐有请!”看到福伯神色凝重,卢善元好奇的问道:“你家小姐叫我何事?”
福伯叹了一口气,小声说道:“老爷回来了,让小姐马上回东阳一趟,还点名让你也一起去!”
卢善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张国维堂堂二品大员,怎么会知道自己这样一个小人物,还特地点名让自己去呢?不过,既然张国维发话,他也不得不走一趟。
他马上叫来陈金勇,让他派一队人跟着自己去,现在自己的武功尽失,万一有变,还得靠兄弟们使力。
一行人匆匆赶到永康城,张灵儿的马车已经在城门口等候,见卢善元前来,立即吩咐起程,显然,张灵儿天不怕地不怕,但对于这个没见过几面的父亲却是一点都不敢怠慢。
行色匆匆,一行人连夜赶路,张灵儿一直未与卢善元答话,就连梅香也不一直呆在马车中不露一面,这样的阵势倒让卢善元有些紧张,难道是张国维知道自己曾经在张灵儿的闺房中住过要处置自己?
次日一早,终于赶到张府,只见张府大门紧闭,门口站着两个守卫,这两人还是曾经卢善元训练过的民兵,此刻见到他却是目不斜视,就象完全不认识一样,弄得卢善元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所以。
张灵儿跟福伯被直接带了进去,而卢善元等人则被引进偏房休息,待张府的人都走开后,带队的应康远悄悄说道:“大人,气氛好像不对啊!怎么感觉张府的人神情都怪怪的!”
卢善元点点头,说道:“是有些怪,看来张府一定发生了大事,而且这件大事大概率跟我有点关系,既然来了,见机行事吧!”
等了大约半个时辰,福伯匆匆过来让卢善元去偏堂,只见堂上坐着一个身材瘦削,脸庞方正,神色肃穆,面色冷峻的中年人正坐堂中,左边站着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与张国维有些相像,右边站着的正是张世鹏,此刻的张世鹏完全没有平日里的游荡模样,神色庄重,恍若两人。
“看来,左边站着的就是张国维的大儿子张世凤了!看来大儿子长得象父亲,小儿子长得象母亲。”心里想着,卢善元动作也没停直接上前下跪行礼。
“起来吧!”一个淳厚的声音响起,卢善元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看向张国维。
只见张国维目中闪过一丝鄙夷,士大夫讲究君子风度、彬彬有礼,讲究行动不疾不徐、温文尔雅,绝不会象卢善元这样毛燥。但他旋即温和的问道:“卢小哥是哪里人士?”
“小人是永康中山村人!”
“哦,那就是卢深夫的后代了,也算是士家出身!”张国维的话让卢善元有些懵,什么卢深夫自己却是不知道的,难道真是自己祖宗?
“小人惭愧,小人没有读过书,并不知道大人说的卢深夫是谁?”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这一点卢善元还是懂的,在张国维这样的大家面前,最好不要不懂装懂。
张国维捻须一笑,随即跳过了这个话题,说道:“听鹏儿说,这民兵是你的主意?听说你还在永康练了一只什么救国护乡义勇军?”
卢善元点点头,说道:“如今世道不宁,百姓无所依托,唯有团结在一起,才不致受人欺压。百姓安居乐业,地方富足,方能救国于危难!”
“前日看了鹏儿练兵,进退间颇有章法,暗合兵法之道。卢小哥是师从何人?”
“大人见笑了,小人并未学过兵法。不过家父在世时曾跟小人说过当年戚少保义乌练兵旧事,一是要选乡野老实之人,二是严明纪律,只要把握住这两点,这兵自然可以练成。”
张国维抚须沉思片刻,说道:“戚少保要求兵士勤练武艺,但民兵中似乎并不追求个人勇武,却是为何?”
“大人,这么说吧,如果一个武艺高强之人,同时面对对方五六条枪刺来,你说是谁胜?显然,即使此人武艺再高强,也断断抵挡不了多枪齐刺。再说,武艺这东西得从小练起,而且要坚持多年方有小成,练兵又如何能等那么长时间。一般练就一只军队,三个月到六个月就差不多了。”卢善元想了想说道。
张国维点了点头,似乎认可了卢善元的说法,一时却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坐着思考。良久,张国维开口道:“卢小哥,此次圣上任命老夫为督练兵饷,原本想着也不是一时之功,没曾想家中倒是有了这么一支军队。老夫想着北方形势危急,带着这支练勇北上勤王,小哥以为如何?”说完,炯炯眼神紧紧盯着卢善元。
卢善元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如果他所料不错,崇祯皇帝此时已经在煤山自尽,真正的大明朝其实已经完了。虽然他并未记得具体日期,但知道一片石之战清军入关是1644年也就是今年的四月二十日左右,而李自成攻入北京则是大约在一个月之前,今天是崇祯十七年四月十日,也就是说皇帝归天已经二十天以上了,只不过是消息还未传到这里而已。
当然,这种话肯定是不能照实说的,想了想卢善元说道:“大人,不知大人出京时北方形势如何?”
“危如累卵!”张国维毫不迟疑的说道。
卢善元正想给张国维分析,此去北京三千余里,即使粮草充足,路上也要至少三个月时间,等三个月后赶到京城,黄花菜都凉了。忽然一想不对,张国维此行正是为练兵勤王而来,如果以此为名,谋得一个正规的出身就好了,如果再进一步能弄些粮草过来,也算稍缓现在缺钱之苦。
“小人愿意追随大人进京勤王!”卢善元转变了态度,摆出一份忠诚的模样大声说道。
张国维虽然对于卢善元突然的态度改变感到一丝疑惑,但还是笑着说道:“好,卢小哥果然忠勇嘉,老夫此番受皇命练兵,临行前圣上许我便宜行事之旨,老夫任命汝为团练副总兵,回去之后立即准备,三日后带兵前来与老夫一起上京勤王!”说完众袖中掏出一张空白告身,张世凤赶忙磨好笔墨,张国维一挥而就,吹了吹后笑眯眯的递给卢善元。
卢善元大喜过望,跪下接过告身,向张国维磕头行礼。旁边的张世鹏戏谑的看着卢善元,自从在妹子的闺房内见过卢善元后,他的心里总是横着一根刺,对卢善元左看右看就是不顺眼,但又无可奈何,此时见到卢善元的表演,心里恨得牙痒痒的,却又不能在父亲面前表露分毫。
“鹏儿,你也跪下!汝素来不喜读书,此时家国危难之际,为父也不再逼迫于你,既然你对行伍之事感兴趣,为父就任你为参将,回去整顿兵马,也一起随为父北上吧!”张国维转头看见张世鹏的神情,脸色一冷,随即无奈的说道:“望你此行,多多向卢总兵学习练兵之道,为国尽忠,不要学那些丘八行不忠不孝之事!”
张世鹏喜形于色跪下磕头,抬手想要接过告身,却见张国维脸色不善,又悄悄的缩回手,张国维哼了一声,把告身塞到他的手里,回身坐回交椅,正想说些什么,外面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