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你的酒量,还怕这些?”
相视而笑。
突然,南宫冕故作忧心的样子:“我倒是没什么,可我走了以后,谁陪你天天喝酒谈心、照顾妹妹啊?”
“你还担心我?!我好说歹说也是北秦六王爷、北秦帝的同胞弟弟,我这三年多来也立下了不少功劳的,谁敢动我?北秦局势再乱,我自信也能应付,你甭担心了。”拓答瓦自信道。
“功高震主,位高权重之人反而要小心。你以后能低调就低调吧,别再干出像上回在大殿上顶撞兄长这样的蠢事了。上次听说你……真担心死我了。”南宫冕叹道。
静默一阵之后,拓答瓦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说真的,你那个皇帝哥哥真的不会对你怎么样?”
“真的不会。从小他就护佑我长大。他虽是庶出,却在我心中,与嫡出的我并无两样。嫡长皇兄大我们很多,又辅佐父皇忙于朝政,与我们不亲近。也只有诚儿哥哥,一直一直带我们玩,照顾我们。”说起这些遥远的回忆,南宫冕一阵感慨,期待又甜美。
“那先生,在建邺可还有什么朋友?”
“当然有了,年少时一起长大一起玩耍的世家公子虽说是纨绔子弟,却是实实在在的重情重义之人,若有什么事,一定会相助的。真的,你不必担心我了。”
说到旧日故友,南宫冕并不想去猜忌。毕竟东凉江山可保,家国尚在,自己也将归故里,这是南宫冕奢望所求却一直不得的,如今得了,已是幸事,不再过多去期待什么,别无所求了。
“唉。”拓答瓦轻轻叹了一口气:“那就好。只是以后,不能再见了。”
南宫冕被眼前这个朋友弄得哭笑不得。虽说伤感,可回东凉,毕竟是一件开心的事,拓答瓦也为他感到开心。可是世间,何处来的完满呢?
“答瓦,你真的不应这么伤感,这是一件开心的事,不是吗?以后见面,有的是机会,东凉北秦自当邦交,特使往来频繁。你是王爷,出使他国是极有可能的,怎么会再也不能见到呢?”
拓答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今天是我过于伤感了。”
可是可是,以后万一在战场上短兵相见,该如何呢?
两个昔日的好朋友,却要站在对立面,这结局,会是有多伤悲啊。
南宫冕不敢再想,更不敢说出口。只是默默地祈祷,一切安好,不要把难题交给他们。
他不知道,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发生。
南宫冕微笑着,道:“若是有缘,必会再见的。”
“是,答瓦也长大了,也要会控制自己。你常常教我的这些道理,我一定铭记。”
“来来来,继续喝。”南宫冕故意笑道。
“可是你明天还要……”
“我是说你喝,我不喝,我就看看。”
“你这个人……你你你……你要气死我啊。”拓答瓦嗔怒道,可笑意,却是藏不住的。
……
这一夜,南宫冕一直在安慰着,可他也不知,这未来的路如何。
毕竟时过境迁,毕竟江山早已不是当年,毕竟换了人间。
纵然回去,纵然皇兄对自己尚好、老友仍在,可父亲母亲,总归不在了。留下的,是仇恨和羞辱,还有尚在复兴的国。山河不稳,时局动荡,一切还待着自己与皇兄去维护。
“此去一别不知何时再见。”拓答瓦举起手中酒盏,道:“先生是我拓答瓦少数景仰的人之一,能与先生对酌,是答瓦的荣幸。请先生与我共饮此酒,以祭三年为友时光。”
南宫冕斟了一樽浊酒,两相照应,一饮而尽。
对月共谈心,把酒言欢,世间能有几人呢?
怕是此后,答瓦又要月下独酌了。南宫冕想着,不舍万分。
纵然我对北秦有恨,可眼前之人却是实诚心人。
人生几回,能交一知己,已是满足了。更何况,还在敌国为质时。
南宫冕只顾念拓答瓦,认为自己无忧,却忘了,自己同样处于孤境。
他不知,自己将要面对的,是怎样的一个未来。
一夜无眠,唯有牵念。
酒过后,静默。
一宿再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