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新年的钟声响彻云霄,商雒的深山里没有爆竹声起,亦没有屠苏的送暖,甚至,穿着也是那样的简单朴素,而不是新衣。
南宫冕最初避寒的那件大氅已经被变卖,他身上过冬的衣裳也是普普通通的粗麻短褐。完完全全成为了一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乡野人家。若不是那白净的模样,真的与山色混为一体。
去岁的那夜除夕,跨年的那刻,大火四起,为了伪造他死亡的痕迹,九歌纵身火场,没有生还。
钟漏滴滴答答,默数着新的一年初始,南宫冕站在院子里,双手合十,默默为那些日子里冤死的孤魂和牺牲的将士哀悼,也为天下苍生乞求运势佳好的来年。
望着深蓝的天空,那些住在天堂的你们,还好吗?
下意识地绕了绕挽在左手手腕上细红绳,红绳靠近拇指的地方系着木制的小篮子,小篮子也不过是拇指盖那么大罢了,却是南宫冕心窝上的玩意儿。
红绳是她亲手编织的,木制篮子是自己雕琢的,当日里刻做了一对,还有一个系在她的右手上,与南宫冕刻制给她的脚镯一起,做了她的陪葬。
桢桢,两年多不见,你的模样,竟渐渐模糊了。
音容笑貌,总是会随着时光过往慢慢消逝的。
忆及此,南宫冕不禁急得发慌:桢桢,你,真的离我越来越远了。
“向哥哥,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外头呢?”沉思转身,映入眼帘的女孩笑靥如花。
南宫冕没有回答,依旧转过身去,默然着。
云深于是没有打扰,看出那背影的忧伤和凄然,只是找了件披风悄悄披在他肩头。
“小心凉。早些歇息吧。”说罢,云深转身正要离去,却被南宫冕拉住了手。
“有酒吗?”南宫冕双眼迷离,忧郁的神情更令人心疼,云深很想抱抱他。
“有……”云深点点头,“但是向哥哥还是不要喝了……”
“拿过来吧。”南宫冕丝毫不管她的反应,打断了话。
“向哥哥……”云深踌躇道。
“去拿来,我也想祭奠祭奠他们。”远望山岚,南宫冕似有似无地飘道。
兴致既至,又怎的可以劝阻?云深只得去柴房里取来自家酿制的高粱酒。
本来制的高粱酒是打算留着开春了去集市上变卖的,但是既然南宫冕要痛饮,云深也不好阻拦。
取来一小坛的自酿高粱酒,南宫冕二话不说便扒去封纸,直接把酒往嘴里灌。
云深拦都拦不住。又怕他喝醉了在外头倒下受了山里的夜风受了风寒,于是一直站在一边,不语也不言。只是守着他。
南宫冕半坐在院子的石栏上,乌发飘落下来,遮住了半边的脸。在夜色的微弱光影中格外忧伤。
很想抱抱他。可是云深不敢。
半坛下肚,许久不饮酒的南宫冕已经有些神色恍惚了。
“呵呵呵,”南宫冕大笑道,不知不觉中眼角沁出泪来,“没想到,我的酒量已经变得如此不堪一击了……真是岁月无情,杯酒也不放过我啊!”
说罢,又是一倾壶。
高浓度的酒水顺着嘴角溢出,淌在他的披风、褐衣上。
山风微凉,吹寒了他的衣,也吹寒了他的心。
云深在旁边看得很是心疼,却不知该如何劝慰。
毕竟很多事,不是旁人可以懂的。他的过往,他的哀伤,云深怎么会知道呢?
云深自知,也不多问。
别看平日里大大咧咧的一个小姑娘,在这种事情上,还是能够做得很好的。
默默陪伴,不发一言。
“你知道吗?”南宫冕对着天说,但又好像是在对云深道,“其实我很感谢你,是你救了我。”说罢,又是狂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