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跨过树干,小心翼翼往前走。
结果棺材终究没送进风水局。
一场山体滑坡,埋葬了除江修晏以外的所有人。
青年落在末尾,腿脚又快,侥幸捡回一条命。
但他也因此被吓得三魂七魄飞散。
匆匆埋了银两,又被不由分说打进死牢。
几经折腾,直接一命呜呼。
“不才也曾向县太爷提及,怎奈他老人家爱女心切,二话不说就把我打进死牢……故此我只得喊冤,吸引王牢头注意。”江修晏舔舐嘴唇,说得口干舌燥。
江捕头听罢,蹙眉思索许久。
等得青年心生忐忑。
也不知他信没信这些事。
谁知捕头再次开口,话锋突然一转:“那你瞧瞧,我最近命格如何?”
这是没完全信他的话,但也没找到多少疑点。
江修晏暗自心定。
凑到捕头跟前,装模作样地打量,手指则藏进衣袖,用力揉搓望气钱。
玉币果真不负他所望。
很快眼膜上跳出一行墨字。
也许是江捕头实力强劲,望气钱呈现的解释并不如昨日描述王豹那般清晰。
江修晏就着字幕,添油加醋道:“恕我直言,捕头您最近心烦气闷,功法停步不前,三天两头丢钱,经常手腕酸痛,脚踝胀痛,出行大伤小伤不断……这是犯了白虎宫。”
“白虎宫……”
江捕头思忖片刻,唤王豹给青年解开镣铐。
“白虎宫并非恶气。”
“白虎主杀伐,又是五行之金,利功名、财运,只要顺其道而行,心怀正念,便可驱池白虎,伏魔除煞,气运通达。”
离了脚镣束缚,江修晏更加自信,侃侃而谈:“不才从小长有一双花猫眼,能看见人身上的些许运势,时准时不准……没有多少神异,但也自信能助捕头破案,包括张家小姐尸身的去处。”
“在下只希望能洗雪罪名,逃过这场死劫。”
他言语诚恳,眼神坚定得像是要……
“本官看你也翻不出什么浪花,将就信你一次。”江捕头虽眯着眼,语气却好了许多。
想来偌大悬车县,到处都是守夜人与两扇门的捕快,倘若这青年所言不真,无论如何也翻不出他的五指山。
“随我去衙门罢,明早便着手处理此案。”
捕头说完,负手带头走出牢门。
江修晏先是向王豹拱手,随即跟着他往外走。
临出牢门,他扭头看了一眼牢内秦老黑等人。
众人早已目瞪口呆,都是一脸不敢置信。
江修晏朝他们点头。
他心想,洗雪冤罪后一定把秦老黑那几个无辜的该死鬼捞出来。
他并非这个世界的土著。
做不到视人命如草芥。
坐上江捕头的马车。
一路无话。
到了衙门以后,似是还不放心,捕头又随手指了几个兵丁与小捕快,甚至是杂役,要求江修晏逐一说出他们的近况。
江修晏故意说错两三个,一个棱模两可,另外两个符合实情。
“不错。”
江捕头嘴角撩起,在他看来,这些小人物的近况,江修晏总不可能调查得一清二楚。
而且其中有个杂役昨日才加入衙门。
青年三言两语,精确说出了他们最近的情况。
即便有错漏,也十分接近正确答案。
如此看来,这小子是真有本事。
想到这里,他把手按在青年肩上,“如若县令事了,你就进来守夜人罢,不必急着回答。”
“你倘不入守夜人,进两扇门也是好的。”
“这悬车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大家宅院,小门商贩,林林总总,能被人叫得出名的也就那么几个……
城里有县令张家,城外有个县兵常驻,一个张百龄,一个黄勇,就是悬车的半边天。县里第一豪商白家,手握三大商会之一的如意斋,另外两个是庄家的龙门商会,林家的聚宝斋,这三家是悬车的钱库,各有各的强处,看似彼此不合,如若其中之一遭张家打压,那么三家必然合力反抗,同时面对白庄林,就算县太爷也得避让三分。
除此以外,就剩下衙门的守夜署与两扇门了。
我见你是读书子一个,都说“单薄书生不厚命”,你既无功名,又无亲朋眷属,即便懂些玄门秘术,顶多进三大商会作个小掌柜,一生庸庸碌碌,为几两碎银奔波劳累。
倘你还有几分血性,可以入我麾下。当然,县令之事须得解决,否则张太爷怪罪,纵然我有心保你也百口莫辩。”
这么多话一气说完,江捕头也觉得口渴。
他换口气,再次拍了拍江修晏,“好生考虑,以你的胆气与能力,不该辱没于世家。”
江修晏认真思索,片刻后朝他作揖道:“谢江捕头指点迷津,若修晏身上罪名洗清,必非守夜署不入!”
他的确想进守夜署。
听捕头的解释,这似乎是本世界的暴力机关。
加入他们,多少有个正式身份。
他可不想再莫名其妙被安个罪名,不由分说地塞进死牢。
“好!”江捕头点头道:“此后不必叫我捕头,本官江华,说起来五百年前也是一家,你暂时住在左边第三房,到时我再作安排!”
接着勉励几句,他见天色已晚,便没再停留。
绞尽脑汁地暂时捡回来一条命。
江修晏也身心俱惫,几乎连身体都不想冲洗,只想倒头就睡。
推开江华指给他的房间。
里面陈设简单,就一床一桌一柜,顺带两只凳子。
并没什么闷味。
到处也还算干净。
他将自己丢上床。
强撑精神,检查起袖子里的望气钱。
这玉币今日用了将近十次,灵光晦淡了许多。
他推测一天最多能望气十次,并且实力越强的人信息越少,次数用得越多字迹越模糊。
可惜依旧不知道杀业该如何得到。
也许正如它的名字,必须要“杀”……
想着想着,睡意袭来。
青年两眼一合,就这样睡着了。
……
夜下。
月光泄地,秋风萧瑟。
一胖一瘦两道身影把着铜玺,扶着佩刀,步伐沉重地行走在大街上。
两人穿着守夜人制式绣月袍,脸上神色凝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似乎只有发着声音,四周才不那么死寂,他们心里才不至于太过紧张。
“听说县令女儿尸体消失至今,还没找到哩。”
“三更半夜的,可莫要谈及此事,怪瘆人的。”瘦身影呵呵地呼着气,不愿讨论这个话题。
“也罢,反正县里不太平许多,是不该谈起的,不该谈起……”
胖身影嘀咕两声,张嘴又道:“这秋风也是要命,冷得骨子疼,赶明儿去一趟沁花楼,拿酒……”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瘦身影一声暴喝。
“来者何人!”
胖身影错愕地看一眼同僚,发现他面朝前方怒目而视,顺其视线望去,他看见道路尽头有四道高矮不一的身影,背对月亮,正向他们徐徐走来。
然而瘦身影的喝声并未使来人止步,他们反而加快速度,如离弦之箭般冲来。
“大胆!”
胖瘦身影相继拔刀。
宵禁之后,寻常人等若随意出行,可视为妖魔处理。
可惜还没照面。
一股妖风带着腥气,竟生生定住他们的身形。
两个守夜人只能眼睁睁看人影扑来,嘴中惨叫。
来人张开血盆大口。
獠牙刺进血肉,撕开喉管。
惨叫戛然而止。
旋即响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此地位于南坊角落,四周无人居住。
因此唯有弦月目睹了这一惨状。
血腥味弥散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