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
他再三保证会尽早带他们出去。
秦老黑窝回角落,舐着嘴角油光,呢喃道:“洒家算是服了这位江公子了……”
“嗨,这里谁人不佩服,不过我还是不信他能把我们都捞出去,他能让俺饱饭一顿,俺就感恩戴德了。”
“江公子是好人呐,没嫌弃我们这几条烂命……”
“江公子是能人啊……”
牢里众人纷纷感叹。
江修晏听不到他们的感慨。
出了牢房,他走向南坊。
看见死牢门前的跋扈家丁。
再联想到抬棺时张家管家与随队家丁的做法。
他感觉张小姐之死越发不简单。
张县令并非良善之辈。
怎么会为一句“家门不幸”如此大费周章。
甚至不惜撕裂伪善面孔,逼死了女儿。
其他人也许看不出来。
但江修晏不一样,他前世职业特殊,可以说是看透了人性。
他隐约有些头绪。
只是需要更多线索。
南坊鱼龙混杂,正是打听消息的好去处。
……
这个世界的坊市并没有分离。
因此南坊外侧是住宅区,内部则是集市与商业区。
妖物杀人案被侦破,食人的四只黄皮业已授首,悬车县人心安定,故此今日的南坊又恢复到以往人满为患、车水马龙的状态。
江修晏随便挑了个酒肆,找个角落坐下。
他喝不惯这里的酒,于是要了壶“回春茗”,据说这是悬车县特产,回味清甘,入口如吞饮春风。
再要盘花生与毛豆。
他一口毛豆一口茶,十分享受。
邻桌在讲张小姐死后的怪事,讲到什么“张宅的井传出咕嘟咕嘟说话声”,“门柱伸出婴儿手”,“张家家丁都有条狐狸尾巴”,诸如此类夸张话。
他只当故事听,津津有味。
听到半截。
楼下忽然一阵喧哗。
他的座位靠窗,他探头望向楼下,发现街上有人在施粥。
一个简陋的粥棚搭在路边。
几个大桶盖子掀开,里面的粥暖气飘飘。
坊间乞丐自觉排出一条长队,尽管喉结滚动,都饥肠辘辘,却没人争抢,一人一碗,几口喝尽,饱的朝施粥人感恩一番,满足离去;还饿的擦擦嘴巴,千恩万谢地走到队伍末尾,继续等候下一碗粥。
有个美妇人带头给他们打粥。
她脸上虽大汗淋漓,但笑容满面,颊边梨涡勾人,一双明眸,皓齿半露,剥壳鸡蛋般温腻的下巴,凝脂似的颈,香汗晶莹,让人看着忍不住想舔一口……不对,江修晏摇摇头,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揉搓望气钱之后,竟看见妇人头上阴云缭绕,印堂青到发黑,福德宫也神光黯淡,俨然是一副死劫盖顶的面相。
不止是她,她身后几个随从同样一脸死相。
也不知一众施粥积德的善人,何以招致如此劫祸。
而且根据旁人所言,这位妇人施粥并非装模作样,她每旬施粥五天,有时甚至有肉汤、肉糜,大散家财,被附近乞丐誉为“白菩萨”。
江修晏蹙眉,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
一个白衣僧人走上前,也不知说了什么。
就见美妇身旁的中年男人撇开手里粥勺,一脸怒容地揪住他衣袖,与他争执起来。
两人争执不休。
僧人似乎犯了众怒,被施粥队伍和乞丐团团围住。
眼见事态越演越烈。
江修晏站在窗边,高声道:“大庭广众之下,你们要聚众作乱吗?”
……
“事情经过便是如此。”
江华站在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身前,沉声汇报道:“共四只黄皮妖,皆已枭首,不过其中一头死前提到了黄太婆……”
“无妨。”张县令面色阴翳,满脸横肉。
他听完江华话语,脸上横肉乱颤,神色越发的阴沉,“即便全杀了,也是它们越界在先,除非那老太婆失心疯,否则断不敢进入县城……”
“这群该死的黄皮,真应找机会把它们全剿了,剥皮制衣,拆骨堆碑,杀鸡儆猴!”
张县令咬牙切齿,那模样像是想把城外那群黄皮都生吞活剥了。
江华有些纳闷,心想今天难不成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以往县令听闻城外妖物袭击商队、路人,无不置若罔闻,一派听之任之的态度,从未流露出今天这样的愤恨。
他有些恍然,仿佛眼前坐着的不是张县令,而是一只肥头大耳、龇牙咧嘴的护食疯犬。
当他以为张县令要下达剿妖令。
不料张县令是个简单人,他一怒之下,果真只是怒了一下。
他吩咐江华加强夜间巡逻,防止妖魔再次进城。
然后就没了下文。
脸上的愤慨也逐渐消失。
果然太阳还是东升西落的。
江华心下自嘲一声,躬身告退。
待他身影完全消失门外。
张县令面沉如水,唤了一声“小黄幺儿。”
话音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