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我如何视而不见?”
她的声音注定传不到江修晏耳里。
因为青年身旁的商贩声如惊雷:“官爷,你可不能偏袒这帮家伙,我们也是苦命人,靠买卖吃饭的,他们哭丧声都把我客人赶走了,你叫我如何视而不见?”
“哪个是故意打搅你生意!”
喊魂队伍的领头一脸不忿,“我们又没有停留此地,不过是借个道儿,寻路去正北门。”
“那么多路不去,偏生过我门前,还说不是故意?”
听他们争吵不休。
江修晏也有些无奈,正想喝止。
不料喊魂队伍中传出一道凄厉哭声。
几个妇女惊呼着散开。
露出一个面容憔悴的女人。
哭声正是从她背后传出。
“官爷莫怪,这娃子昨天被正北门的东西吓丢了魂,从早上到现在,一直莫名其妙地哭。”
“俺们也是没办法……”
她侧身露出哭啼不止的孩子。
孩童脸蛋肥嘟嘟,平时定然是个粉嫩娃娃。
现在却满脸铁青,紧闭双眼,哭得歇斯底里,五官都有些扭曲。
“让我看看。”
江修晏蹙眉,伸手抱过孩子。
双手触及孩子皮肤的刹那,一抹阴寒凉意从指尖涌向天灵盖。
好重的阴气!
青年心生怒火,到底是什么阴物,将一个孩子折磨成这幅模样。
“金刚护法,琉璃菩提!”
心中默念拙火定口诀。
他体内血煞止息,琉璃明火翻腾,顺着他的掌心没入孩子后背。
拙火定乃兰若寺护法功法。
衍生宝瓶气,正道浩然,妖魔鬼怪不可近前!
宝瓶气转眼焚尽孩童身上的阴气。
孩子并不是丢了魂,而是被阴气缠绕,灵台晦暗。
如今阴气消失,立马停止啼哭。
两只带泪的大眼睛眨呀眨,他好奇地望着江修晏,咯咯笑出声。
“神了,官爷真是神了!”
发现孩子清醒。
喊魂队伍一下子炸开。
孩童的母亲从江修晏手中接过儿子,当场就要给青年下跪。
江修晏吓了一跳。
急忙将其拦住。
好说歹说才把两帮人劝回去。
那孩子被母亲抱着,还有些不舍地朝他招手。
楼上楼下观众眼见事了,也不再看热闹,只是对江修晏这个年轻的守夜人啧啧称奇,感叹茶余饭后又多了份谈资。
目送喊魂队伍高呼着“仙人”“大善官”,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江修晏摇摇头。
转身回到春宵楼。
街角的青衫倩影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黛眉微颦。
她自语道:“奇怪,悬车的官儿何时变得如此有用,还如此温和。”
“难不成原来那帮家伙死干净了,这是新官儿?”
“怪哉,怪哉……”
是夜。
宵禁以后。
街道上除了更夫,没有其他人影。
夜风阴凉,仿佛源自九幽。
直把活人骨子吹寒了。
熄了人火,点起阴烛。
蹑着身子的幽影端起烛台,朝正北门走去。
“捕头,我,我看咱们还是回去吧。”
张山海护着烛火,冻得牙齿打颤,浑身抖擞。
江修晏示意他嘘声,抬手指向前方。
汉子忙咬紧牙关,顺他指尖看去。
“唉……”
“唉……”
一道沙哑的叹息声响起。
只见青年所指的方向,正北门楼下方,一抹身影佝偻在墙根底下,幽幽叹气。
江修晏眼睛一眯。
脚步挪移,无声靠近那身影。
不料身后乌鸦扑腾掠过。
终究惊到了那道身影。
呼——
四下风起。
身影浑身一缩,竟直接化作黑烟,没入正北门门楼。
“哪里走!”
江修晏怒喝,腰部送劲,纵身跳上城墙。
他翻出正北门,摩挲着望气钱环顾四周,却不见身影踪迹。
只有一只脸盆大的铜镜悬在门上。
随风摇曳。
借着月光,江修晏依稀看见镜面上布满蛛网般的裂痕,边沿纹路都被污物浸透,郁结着土块一样的污渍。
太乙镜被毁坏了!
江修晏心中某个猜测得到证实。
他深知此事的严重性,于是带着秦老黑二人,匆匆回到衙门,向江华汇报。
与此同时。
守夜署。
驻留守夜署别院的汉子,躺在各自床上,忽然呻吟出声。
两人面目蓦然扭曲起来。
四肢抽搐,点点冷汗浸湿额头。
俨然一副深陷梦魇的狰狞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