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修晏一路跟着江华到达西郊。
此案事态严重。
大部分守夜人与两扇门的捕快都出动了,一部分在维持现场秩序,另一部分封锁了西城门,阻止百姓出城。
城门附近还有县兵拦路,全副武装把守在城门前方,拦住身前因亲眷惨死而哭天抢地的平民,面无表情。
百姓哭喊与兵丁喝骂、守夜人训责杂糅,扰得江修晏胸口发闷。
嘈杂的声音如同枯枝黄叶,一点点塞进他胸腔,化作柴薪,助燃他胸腔里本就煌煌灼烧的怒火。
江华让他在原地等候,自己先去找黄勇报道。
江修晏目光巡弋,迅速捕捉到人群里的几个愣头青。
“老秦,老张!”
人群太过拥挤。
他怕挤伤周边同僚,不敢用武煞开路,只好一边招手一边高呼,让麾下四愣朝自己靠拢。
秦老黑听见他声音,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后,兴高采烈跟身旁同僚炫耀一番,才揪着张山海的衣领,在人群里艰难挪动。
王雷与陈礁也跟着挤来。
但不知谁惊呼一句“江捕头来啦”。
江修晏面前的人群呼啦一下就全散开了。
移向江修晏的四人松了口气,赶紧凑到他跟前。
青年摆摆手,示意他们安静站着等候命令,旋即朝其他守夜人喊道:“各位不必在意我,我只是来给总捕头搭把手。”
等其他守夜人重新聚到一起。
江修晏才揪过四人,跟他们咬耳朵。
“江总捕头让我来杀妖,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四人互望一眼。
最终还是张山海摇头道:“江公子,俺几个也不是很清楚。”
“只知晓昨夜二更时分,驻守这段家庄的县兵都被妖魔啃断脖子,在此庄休憩的农夫、渔夫遭妖魔屠杀一空,约莫有百户人,全死了。”
“后来血腥味远飘十里,给值夜的县兵闻见了,才发现不对。”
“黄常驻麾下常校尉领兵前来查探,发现此地莫说农户了,连家畜都被咬死,鸡犬不鸣,惨绝人寰。”
他说完,秦老黑跟着补充道:“此事古怪之处,在于满庄农户被杀,竟无一声哀叫,一点乱象,据说常校尉到达时,除了鲜血满地,各家各户甚至连灯烛都没灭,全是被破窗入宅,一口咬断脖颈。”
“就好像这些妖魔,嘶……”
秦老黑像是想不起某个词,抬着头纳闷。
“就好像这些妖魔熟知人类习性。”
江修晏眉头一颦,替他说出。
“诶对对对,就如江公子所言,那些畜生好像很熟悉人类习惯,知晓破门会引发躁乱,于是都揭瓦破窗,无声咬死每户人家。”
秦老黑说得抑扬顿挫,绘声绘色。
江修晏仿佛能看见月黑风高,万家灯火斑驳,阑珊树影下,一只只妖物蹑身爬行,悄无声息地杀死巡夜的县兵,或攀上屋顶揭开瓦片,或用唾液粘破窗纸打开窗棂,潜进屋内一口咬穿农户的喉咙。
鲜血淌动。
啃食声此起彼伏。
农户们甚至惨叫不出声。
这些畜生!
江修晏怒火中烧,恨不得立马赶往案发现场,凭借望气钱追索杀人妖魔,一刀刀砍死,最后一记雷符将它们挫骨扬灰。
他已经有些按捺不住心中战意。
好在江华没有让他等太久。
很快便带来黄勇的命令。
“你与我带头,先行前往段家庄,随后带领县兵与守夜人,深入山林,追索妖魔踪迹。”
江修晏点点头。
跟在他后面,暗自运转血煞功。
两人身上同时勃发猩红武煞,如离弦之箭冲出。
他们刚靠近段家庄。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直扑鼻腔。
江修晏仿佛听见风声里有死者冤魂凄哀哭泣。
他不禁超过江华,加速冲进段家庄。
前脚踏入农庄刹那。
他目光所到之处,皆为猩红。
墙上是妖魔拖拽尸身留下的血痕。
地面泥土早已被血液浸透,经太阳暴晒,结成粘稠紧实的红壤。
血洇湿了窗户纸。
染红了户牖。
好像一切都是红色的。
不过此地即便红得令人毛骨悚然,的确如秦老黑所言保持得还算完整,许多屋子只是顶上的瓦少了几片,窗棂被拆下,窗纸破开,除此以外,连门都没有打开。
袭击者十分通人性!
甚至可能被人类收养过。
不然顶多就像曾经潜入悬车县的那四只黄皮,披起人皮,装模作样。
他继续往里走。
才看见被县兵收拾好、横陈一排的残缺尸体,有些被抠掉五官,面目全非;有些撕下四肢,仿佛人棍;还有的被开膛破肚,肠子糜烂,全然塞不回腹腔,只能摊在旁边地上。
即使县兵一早撒了生石灰。
尸体冲天的臭气,仍引来许多蝇蚊,盘桓尸体上空,久久不肯散去。
目睹这一幕。
江修晏耳畔又仿佛响起死者恸哭。
胸腔里的火炉瞬间被填满。
但他并未怒火攻心,只是灵台中如有黄钟大吕,悠荡传响,接着心若琉璃剔透,光芒遍照全身,七筋八脉,腰肋龙骨,同时响起大河的咆哮。
晶莹的宝瓶气顷刻奔流而出,在每根筋络流淌,气势磅礴,甚至一度压制血煞大周天。
“诸位放心,我定为你们报仇!”
“血仇血报,命债命偿!”
咚!
江修晏追求了几日的行者定,在他报仇决意浮现之时,由琉璃拙火送来。
所谓行者,当是行游天下之人。
观见世间不平,行者怒目,行者杀伐!
他要为众冤魂报仇。
他就是怒目的行者!
趁江华还没赶来。
他长啸道:
“江总捕头,县兵声势太大,如若随队而行,未必能将那些畜生一网打尽。”
“血仇当以血报!”
“命债当以命偿!”
“我先行一步!”
“给诸冤魂,报仇雪恨!”
江修晏说完,也不管江华听没听到。
摩挲了望气钱,确定方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