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这位就是青娘娘了?”
江修晏朝她作揖,“方才在下并非青娘娘,而是妖魔狡诈,不得不防。”
青娘娘冷哼道:“妾身是青鳞蛇,也是妖魔呢!”
青年好笑,脸上故作认真:“世人有善恶,妖亦如此,听闻青娘娘不食人间烟火,如今亲眼目睹,果然是仙女之姿,况且在下有望气功夫,青娘娘身上妖气轻盈,纯粹,的确不是残杀万物,食人血肉的恶妖,在下为刚才的冒犯,向青娘娘道歉。”
青蛇笑靥顿开:“小郎君嘴倒是挺甜,好罢好罢,此事作止,妾身知你心中犹有谨慎与疑虑,但妾身与张小姐的确是来找你合作……此事说来话长。”
她扭头看向站在江修晏身后的张小姐,招呼她来解释。
张小姐摘下一根木棍,指尖涌出阴气,在地上刻画。
江修晏感知她的气息,心中一惊——张小姐的实力隐约与他不相上下。
他暗中摩挲望气钱。
张小姐的命格倒是没有改变。
“哒哒……”
木棍在地上拍动,把他从思绪中拽出。
他定睛看去,只见张小姐木棍指着地上三个字。
“张怡彤,贻(怡)我彤管,说怿女美,这是你的名字吗?”
“唔嗯!”
张怡彤点头,妍白的脸上巧笑嫣然。
江修晏忍不住多打量几眼。
许是修炼有成,张怡彤面容不再像纸人一般煞白,而是自然了许多,不过缺少血色,仿佛一个久居深闺的大小姐,惹人怜惜。
张怡彤写完名字,继续在旁边书写。
经她描述,江修晏终于捋清事情始末。
不出他先前所料,张县令果然有问题,而且是大问题。
之前他通过望气钱窥见张端命格:男代女相,李代桃僵,瞒天过海,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万。
彼时他还奇怪,怎么看不见五气,而且命格描述也这样古怪。
原来悬车县的县令早已被取代。
但张怡彤至今也没搞清楚,究竟是什么东西,将她父亲的躯体鸠占鹊巢。
以至于她父亲性情大变,不仅闹得整个张家鸡犬不宁,还逼死好几个妻妾。
张怡彤机巧,很快发现端倪,并且在躲避张端迫害期间,发现了侵占张端身躯的妖魔的某些密辛。
不过她也因此被逼投河自尽。
或许是上苍垂怜,误打误撞吸入一缕九幽阴气,炼尸为道,侥幸保全了理智。
但她修炼之初,有一个自称“无面”的怪人找上她,说她是幽冥圣女之命,还要带她去什么烛台洲,找寻一个名为“幽冥台”的组织。
张怡彤得天眷顾,修尸入道后,能隐约察觉万物身上的“气”。
在她感知中,无面的气邪恶粘稠,仿佛一潭血池,波涛掀起腥气,让她很不舒服。
张怡彤天性善良,自然不愿靠近这种人。
结果那无面竟要强制带她走。
紧急关头,无面忽然浑身一僵,旋即怒喝“何人杀了他爱徒”。
张怡彤趁他心神恍惚逃命,却仍旧被取去幽精,三魂缺一,时而受持有山妖古笛的黄太婆婆影响。
说到这里时。
她向江修晏谆挚道歉,因为幽精被他人控制,差点伤害到江修晏。
青年摆手表示无碍,并不在意过去的事。
后来无面对她锲而不舍,张怡彤只能藏进山里,一边修行,一边遁逃。
再后来她又遇见了江修晏,直到山妖古笛被青年击碎,三魂才重新补全,实力大增。
江修晏感觉眼前疑云稀薄了许多。
很多事情过去他无法想通,现在终于弄清其中关棙。
所谓“无面爱徒”,其实就是当初以丧门符害人,引来毛神祸乱白家的假孙管家。
那夜他大展神威,杀抬棺人三魂,也斩了假孙管家。
没想到机缘巧合下,倒是救了张怡彤一命。
难怪妖人能抽出抬棺人三魂助阵,毕竟抬棺鬼阵也是他们的手笔。
并且据张怡彤讲述,东山的黄皮似乎与抬棺人鼠狼一窝了。
现在浮上表面的两伙势力,分别是张端体内的东西与东山群妖。
“但我还有一些问题,想请张姑娘解答。”
江修晏问了高佬庄的碎玉,翠莺楼的哭声,以及张怡彤的命格。
“实不相瞒,在下也略懂相面之术,我观张姑娘面贵,但隐约有逖听远闻咒祚之相,实在古怪。”
张怡彤大方承认,她去过高佬庄,碎玉也是她放的,目的就是引来江修晏,让他寻迹调查。
碎玉是她得自张家的。
因为此物,她被张端身上的东西追杀,死后都不愿放过。
但张怡彤也不清楚这是什么东西。
似是她家祖传的宝贝,先前供奉于祖祠。
张端被鸠占鹊巢后,对此物异常感兴趣,她便偷了出来,想找个地方藏匿。
此物兴许关乎“张端”的密辛。
而翠莺楼的哭声也因她而起。
那段时间“张端”不知为何忙碌起来,放在她身上的注意力都减少许多,她趁机潜进县城,利用翠莺楼这一人员聚集的场所,吸引江修晏注意。
而且她在翠莺楼感知到自己幽精的气息。
只是楼中似乎被人设下法阵。
她根本无法接近。
至于逖听远闻……
张怡彤的脸色一下沉郁起来。
这是一种诅咒,一种她与生俱来的诅咒。
据她奶娘说,她出生时眼睛紧闭,身上有诡异的黑色圆纹,吓得张家人以为她是妖怪托胎,差点把她溺死。
幸好有个云游的老道,苦口婆心劝住张端。
他说这是“逖听远闻”,既是诅咒,也是祝福。
想要消除诅咒影响,只需剪去张怡彤的舌头,这样“逖听远闻”便只会给张家带来益处,而不会催生厄运。
江修晏听得皱眉,叹息一声,抱拳道:“抱歉张姑娘,我无意触你伤疤……”
张怡彤笑着摇摇头,在地上写道:都过去了。
“那么两位知道城外的山神庙,城楼上的太乙镜是怎么一回事?”
张怡彤摇动青丝。
反倒是安静许久的青娘娘出声:“太乙镜妾身不知是何时毁的,但山神庙妾身曾探过一次……”
她仿若想起某些事,脸上一阵色变。
“那山神庙供奉的都是同一尊神,妾身怀疑,神像原身就藏在附近,随时能显化香火金身,视察悬车周围。”
“之前妾身大意下,差点叫那虎头重伤……幸好妾身修炼有成,借假身逃遁。”
“不过那尊野神恐怕已在入道途中走了许久,除非小郎君与我等合力,否则我等任何一个,都不是那虎头神的对手。”
江修晏蹙眉:“那我们的合作……”
青娘娘抢答:“我等是想请小郎君暂缓回城。如今悬车县令与东山那只老黄皮僵持起来,谁也不饶谁,况且老黄皮还惹到庙里的虎头神,形势诡谲,妾身希望小郎君能与我等联手,找寻时机,除妖定鼎!”
“看来我这招祸水东引并不是很成功。”江修晏轻笑。
“不,其实你祸水引得非常成功!”青蛇神情认真,目露赞赏,“不愧是小郎君,你把这潭池水搅得更浑浊,利好我等从中渔利!”
“老黄皮与张县令各有各的底牌,如今它们在明,我们在暗,最好是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倒是黄皮手下几番被我杀死,估计再过不久就会怀疑到我身上来了。”江修晏低头思忖,想找个办法再次转移黄太婆婆的视线。
但他突然想起一事,目光转向张怡彤:“张姑娘,那日我战抬棺众鬼,结果城中镜阵被毁,此事是否与你有关?”
张怡彤点点头,写道:这便是我所得知的密辛之一,不破镜阵,倘若被张端身上的东西操纵完整的七星阵,恐怕你我都难逃一死。
江修晏惊喜:“那你知道城外另一个镜阵的位置?”
张怡彤玉指微动,写下八个字——
龙行太一,浮生黄祇!
“太一龙子位,浮土遮黄祇。”青娘娘替她解释,“另一个镜阵藏在一个风水大局中,为龙九子之一,黄土潜伏,神祇离位。”
风水局……
江修晏一愣。
还没等他回神。
青娘娘忽然凑到他跟前,好奇地端详他身上每一处细节,“妾身不明白,难道天底下真有如此天赋异禀者?初见小郎君时,你可才是个锻体境呢!怎的没过多久,竟来到半步入道,好骇人的进步!”
被她娇俏的话音打断思绪,江修晏也不恼,只是打了个哈哈敷衍过去。
青娘娘邀请两人去她的洞府。
她藏了些许大药,可以辅助二人修行。
江修晏并未拒绝,虽一些还没得到印证,但张怡彤与青娘娘毕竟得到望气钱认可,与之合作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