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四词，也就是临江府府尹，并未跟江修晏闲聊太久，遣了他的“西席”给他们带路，他则继续领兵前行。

这里的人与江修晏前世古代相仿，主东宾西，所谓“西席”，就是幕僚、幕客，也有叫做“倌客”“处馆”的，在平民百姓家用于称呼私塾教师、教书先生，在达官贵族这里则成了师爷或智囊的代称。

丰四词的西席是个瘦小老头，五官外凸而集中，脸上还有一只痦子，身形虽如药店飞龙，眼睛却只有米粒大小，龅牙，细须，怎么看怎么猥琐。

这小老儿领了府尹命令，也不多说，翻身上了匹黄骠马，转眼一瞅江修晏：“少侠，这边请。”

“那江少侠好生保重！”上官池月还有些不舍，但她毕竟不是普通姑娘，一晃眼便收敛好情绪，朝江修晏拱手：“若无意外，我最近一段时间都在府城里，倘江少侠有需要，随时可来城主府找我！”

“若有需要，必会叨扰。”

江修晏轻笑着回礼，又跟府尹道了别，催马跟在丰四词的西席身后。

扈四英赶马上前，跟剑首嘀咕了几声，才满意转身与江修晏并行。

上官池月目送他们远去，眸底流光溢彩，即便被眼睫毛遮掩，也如靥星一般炫目。

……

马上，江修晏稳住颠簸的身子，回想方才府尹身上灿烂的辉光，心念变动。

望气钱可以望“气”，合天圆地方之大道，摸圆边观人，摸方孔看妖，通常暖流环绕眼眶，便可看清人的三魂七魄、过去未来、增损五气八煞值年岁运，三部八景二十四神。

丰四词作为一府之长，位居二品，身上或许有官气、国运护体，即便望气钱经历多次杀业演化，江修晏也只能看见笼统的消息，至于三魂七魄，过去未来，乃至岁运，更无处可寻。

唯有周身的三部八景二十四神。

江修晏刚刚在府尹身上看见的辉光，便源自他身上的二十四神，这个文绉绉的二品官体内虽无武煞，但四景八部二十四宫明亮，景神端坐其中，神光奕然。

人体四景八部二十四宫，对应天地间的二十四节气，所谓“天有二十四气，气之上化也，变成真人；真人亦廪之，故体有二十四神”，天人交际，在于二十四景宫，一般来说，常人不入武道，体无武煞、道炁洗练，即使平常生活洁身自好，勤加锻炼，二十四宫也不出“安定”二字，稍微病一场，二十四神就会移位，各自醉魂不醒，更不必提天人合一了。

但府尹与常人不同，他体内分明没有武煞，看模样也不像千锤百炼的武者，身上的二十四景神却暠暠如天上繁星，活灵活现，完全没有一般人仿佛被困在囚笼里的昏晦。

感觉……就像是身体浑若天成，全身穴孔通透，人定三魂，神明自照。

江修晏猜测，这个世界文人的修炼应该自成一个体系，甚或者有官运一类的东西庇护，譬如前世所谓“浩然正气”，否则文人孱弱，当世妖魔遍地，连塞牙缝都不够。

他心神深陷思绪，扈四英也似乎有心思，只字不言。

马蹄声延绵。

注意到他们的沉默，丰四词的西席回头，声音尖锐，语气却有些谄媚：“两位……都是守夜大署的大人？”

“我是悬车县的晋衣，这位大人是大署特招来的。”

江修晏被紊乱的思绪缠住，反倒是扈四英回神更快，抢在他之前说完了话。

“原来如此，想必二位大人都好奇，我临江府何以如此繁荣，百姓安乐吧……”

江修晏一怔，刚想表示不好奇。

丰四词的西席做个自我介绍，话匣子打开了就收不住。

“卑职是许久就跟了府尹的，昭姓，单名一个成……”

“先前的临江府并没有现今这样繁华，彼时城外四处盘桓妖魔，过条路都要被吃掉几个人头，黄昏后连府中兵马都不敢出城，生怕趁夜被妖魔掳去吃了，尸首都找不到，只能埋个衣冠冢……”

……

另一条路。

“府尹大人，您不是下了招贤令，号召四方英杰齐聚一堂，共同解决房山大案？为何唯独拒绝江少侠？”上官池月有些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