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修晏跨过门槛，入目是一群衣冠楚楚的纨绔子弟，气血虚浮，身体似乎已经被酒色财气掏空，看似衮衣绣裳，实则是金玉在外，败絮其中。

他甚至不必摩挲望气钱，一眼扫过去，便知道里面无一例外，全是草包。

踏进院子，嘈杂声音从四面八方扑来。

有人在打牌九，有人提着酒壶白日发疯，还有人架起篝火在院里露天烧烤……一帮锦衣玉带的纨绔是怎么荒唐怎么来。

江修晏一度心生疑虑，认为自己走错了院子。

但四周纨绔模样虽荒唐，腰间的铜印与飞鱼刀却不能作假。

所以，这里真的不是托儿所？

扈四英跟在他身后，见到院里景象也愣住了。

他们两个怔神，昭成也没多说，交代守夜人领二人进去，自己转身走进另一个院子。

“诶，来了新人？”

两人站没几时，有纨绔发现了他们。

“那男的倒是一表人才，不知是哪家子弟……女的嘛，胸挺大，是小爷的菜……”

“喂，楚安，你不是自诩“情场老手”，敢不敢去帮兄弟们探探底？”

被叫到的青年身材有些臃肿，听到同伴的话，眉头一竖：“有什么不敢的！楚爷什么人？万紫千红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你们给楚爷等着，看楚爷怎么撩……不是，怎么聊。”

楚安说罢站起身，装模作样理顺衣襟，轻咳几声清了清嗓子，背着手就要往江修晏这边走。

但他刚抬起步子，一道身影如狂风般从他身旁刮过，赶在他之前，“嗖”地凑到江修晏二人身边。

江修晏蹙眉，不解地打量着眼前醉颜如云色的俏脸。

姜云阁不仅不避讳他的目光，反而瞪大凤眼，上下扫视他的脸，眼神在他五官之间游弋。

她的眼睛完全不像江修晏之前遇见的任何一位异性，没有白如意那么含情脉脉，也没有张怡彤那样眼里情愫直白，更不似桃花神与青蛇，水汪汪的杏眼直把人的魂魄撩拨出来。

姜云阁的眼角细长，没有秋水润意，只有苍山负雪般的冷冽与强势。她身上酒气缭绕，一双丹凤眼里却没有丝毫醉意，目光反倒比刀剑还锐利。

两人对视，谁也没开口。

不一会儿，江修晏耳边响起扈四英弱弱的声音：“那个……这里是守夜大署，没错吧？”

“不错，本官乃此地司长姜云阁，据手令所言，你们两个来自悬车县？”

姜云阁移开醉眼，刀子般的目光转到扈四英身上。

“噫！”

扈四英浑身绷紧。

好可怕的眼神。

“在下悬车县捕头，江修晏。”

江修晏依旧落落大方，倒退半步，朝姜云阁拱手。

“在下……悬车县，扈四英。”

女捕头深吸一口气，跟着拱手。

“精气神不错。”姜云阁仰头又喝了口酒，话音有些模糊，“看来悬车那块穷乡僻壤，也不是净出刁民，至少还有两块璞玉。”

她的话有些刺耳，一如她的气质，咄咄逼人。

江修晏眉头微皱，但也不好说什么。

姜云阁却没有顾及两人心思，醉醺醺一伸手：“把你们的铜玺交予本官，待本官带去查证，再给你们安排职务。”

“在下不是说过，悬车县捕头江修晏，这便是我的身份……再说是大署发令，命在下星火急来，为何还需上交铜玺？”江修晏拱着手，头却抬了起来。

姜云阁直视他的眼睛，嘴角一扬：“本官让你们交，你们便交，质疑你们的身份，你们身份便存疑。”

“怎么，心中有鬼，还是质疑本官的身份？”

女人“咕嘟咕嘟”喝干净酒，随手扔开酒壶。

她从腰间摘下一枚银质印玺，在两人眼前晃了晃：“此乃本官银印，如何，足够证明本官身份了？”

“下官失礼了，方才下官……见大人相貌太过出众，一时愣神，哪敢质疑大人身份。”扈四英赶忙交出铜玺，还用手肘轻怼江修晏，提醒他赶紧配合。

姜云阁接过她的铜印，逐渐收敛笑意，目光直刺青年：“江修晏，你的铜玺呢？”

江修晏面不改色：“在下的铜印，丢了。”

“丢了？这就是你的答案？”姜云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握住扈四英铜印的手捏得咯吱响。

我总不能跟你说，我的铜印早已被改造得面目全非……

江修晏腹诽一声，脸上不动声色，平静地直视她的眼。

姜云阁冷笑一声，脸逐渐贴近，直到两人眼眸里几乎是彼此的面孔。

“你把你的理由再说一遍。”

“在下的铜印，丢了。”

“什么时候丢的？”

“伐狸猫大妖。”

“一只宗师大妖，还能弄丢你作为身份的铜印？”

什么宗师大妖？

江修晏眉头一蹙，但他也没急着解释，点了点道：“正是如此。”

姜云阁沉默了。

可她不挪开脸，江修晏也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