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顾雍看来。

项重的权术臻至化境，能够洞彻人性。

一份《从戎纲领》将会改变天下人的认知。

卒武不再为天子而战，而是为了疆土，为身后支持他们的百姓。

若是让项重知道，恐怕要笑出声，所谓的《从戎纲领》本质上是新王朝主义的肇始。

他要给麾下的卒武，打入疆域的烙印，打入为百姓而战的认知，而不是如过去一般，疆土难治就随意割舍，如西域三十六国，凉州的张掖，敦煌，酒泉三郡被抛弃，也从未有人想过去收复。

并州以铁骑闻名，自丁原，吕布等人远去，便被外族所践踏，成为乌桓，匈奴，鲜卑的狩猎场。

天下太大了，人力有尽时。

项重穷其一生，都未必能将旌旗插满各地。

所以未来的战争，不会止于刀剑的厮杀，商业贸易，货币战争，都会被提上日程。

从戎纲领，就是为打下王朝基石，追随他的人只会以他为核心，以新王朝主义为核心，构建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认知，且永不坠下云端。

因为，大汉虽承秦制，却糅合了不少周朝的糟粕。

这种王朝制度腐朽，滋生了不少士族豪强，让土地兼并渐入巅峰。

在上虞的日日夜夜，他想过无数办法修缮三公九卿制，最终却发现弊端还是在类‘二元帝制’，若不能病灶根除，就算新铸王朝，也会从根基上垮塌。

这就是前世为何在汉末三国之后动乱数百年，直至完整孵化出三省六部制，才重现王朝巅峰。

数日时间。

营垒中军列整合完毕。

晚饭之后，各营部曲纠集在一起。

众人盘坐在地上交头接耳，双膝呈放着沙盘与木棍，时不时朝灯火映照的白布看去。

“宛陵督。”

“行事出人意料。”

帅帐外，吴范心中满是感慨。

为卒武授学，从古至今闻所未闻。

大汉的文盲率超过九成九，追溯历史也就春秋时期的军卒近乎人人识字。

毕竟那时候只有贵族或贵族子嗣才能参军入伍，且交战还有诸多礼仪，可以高挂免战牌，直至一个人的出现……彻底改变了战争的形态。

项重倚着大纛旗杆，淡笑道：“文则先生以为此事不好？”

“宛陵督。”

“可读过商君书？”

吴范看向已经开始授学的顾雍，眉头紧皱在一起。

“自然。”

项重眼中闪过一抹明悟。

商君书，治国之论，弱民，疲民，愚民。

不过其中有不少精粹可以汲取，亦如开塞篇有云：上世亲亲而爱私，中世上贤而说仁，下世贵贵而尊官。

此书二十六篇，加强君主集权，建立赏罚严明的法治制度，取消贵族的世袭特权，奖励军功，提倡耕战，反对礼乐诗书与道德教化来治国，所以缔造了一个强秦，却又快速的垮塌。

只能说诸夏岁月太过浩瀚，可以从历史中窥见未来，从而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吴范意味深长的看去，最终摇头不再多言。

商君书，是君王之书，非常人可以悟通，既然项重敢对卒武授学，想必自有论断，最大的可能便是顾雍手中那份帛书。

“先生擅望气。”

项重正了正身形，抬眸朝着西南望去。

吴范微微一愣，眯着眼笑道：“在洛阳游学鸿都门学，有幸与侍中董扶在邙山坐论观星，见龙气三分，一分注西南，一分注北，另外一分注东，所以董扶指点刘焉去益州，不才去了徐州，后随使君回到江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