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与道之争,从大汉肇始,是文化入侵。
北方有白马寺,南方有关家庵,若非碍于道教祖庭龙虎山隔江所扼,南方早已遍地浮屠寺。
“不可见佛。”
智定不再忍让,反驳道:“天下苦难,众生平等,不可以声色见如来,将军怎敢与佛言,还请下山以净水洗涤,弃下刀兵,自有佛至,剃度清心授比丘戒。”
“啥意思?”
项辞茫然无措的戳了戳贺齐。
贺齐听的云里雾里,狐疑自己与眼前的憨货没什么区别。
步骘,卫旌脸色有些难看。
他们出身临淮与广陵,见过笮融大兴浮屠寺行沐浴节,对佛家学说有一些了解,对二人的交谈有些猜测。
“阿辞将军。”
“此话不难悟通。”
吴范在洛阳游学,拜访过白马寺,知晓他们打的机锋,饶有意思的解释道:“那老僧,让宛陵督放下刀兵皈依礼佛,日后做一个僧众,不再擅行兵事,而且比丘尼不能娶妻。”
“什么?”
谢承气急败坏的唾骂一声。
项重可是他亲爹定下的好贤婿,更是被谢灵毓所钟,常念此生不另嫁的郎君。
如今,眼前的老僧竟然敢蛊惑自家姐夫剃度皈依,这是要绝了项氏与谢氏的未来啊。
“秃驴。”
项辞闻之大怒。
屈指一弹,腰间三尺剑出鞘半寸。
贺齐,顾雍,谢承,步骘等人神情俱厉。
唯独,祖郎颇为贪婪的盯着堂中金光塑像不放。
断定是纯金所铸而非镀金,若能融成金饼,应该能养不少军卒。
吴范脸色微变,连忙拉着其手腕,低声道:“宛陵督与其论佛,还望勿动刀柄。”
…………
可惜,另外一边已经杀伐充盈。
——铿。
项重抽出腰间环首刀插在地上,笑道:“红尘多舛,万物皆苦,你佛曰众生平等,为何佛起之地唯苦修见如来,岂不闻道生万物不宰执,万物自然,父母生我,天地养我,弃万物见如来,此为自渡,何曰见佛?”
“将军。”
智定面色发青,自知无法善了。
虽不知项重为何对他们厌恶,但今日不能以学说论胜,阖寺上下必遭大难。
随着话音落下,数百僧众挪转身形,将器杖横于膝上,目光愤恨的看着项重。
过往朝奉,扭曲了他们对于律法的认知,淡薄对于官吏的敬畏……
似乎想要将眼前诋毁‘佛’的人,生吞活剥,押在佛前谢罪,以求谅解。
“既以避祸自祈。”
“何须俗物果腹,请自清六根烦恼。”
项重目光平淡,指着地上摇曳嗡鸣的刀锋。
一群龟缩在山上坐视江东祸乱的肉虫,有什么资格让他放下杀伐。
既然嫌弃天灾人祸,想要借着异邦外学祈福求渡,还不如早些自刎了结,免得浪费粮食与土地。
智定大惊失色,惶恐道:“念念生灭皆无常,人不自渡,如来作舟渡苦海。”
——呵。
“日月行天,负阴抱阳,则道生万物,万物皆法。”
“老子曰: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疆土沉沦有军卒,此为人规之法。”
“异邦小地,以孔洞窥万物,见孤法曰佛,殊不知孤阴不生,独阳不长,此为道之玄牝,见万物则见阴阳,见万法,一叶障目,自不可见法窥道。”
项重轻笑一声,眼眸绚丽如映照漫天星辰。
番邦异族,学说以小窥大,坐视天下祸乱,还敢自揽青壮皈依,真不知刀剑之利,非脖颈所能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