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袁琳离开的前一天,父亲的幺妹袁丽找到袁琳,想要用两块花布换袁琳的一件衣裳,那件衣裳是母亲给袁琳的,很时髦。袁琳同意了,她并不喜欢那件衣裳,觉得太浮夸了,与自己的气质不符。既然幺姑喜欢,她送给幺姑也无妨。
在父母离婚以前,袁琳是很爱打扮的,她也喜欢赶时髦。父母离婚后,袁琳独独偏爱黑衣裳,她觉得黑色符合自己的心境。
那一天,四婆请她帮忙洗蚊帐。四婆是小脚妇人,不方便去河里洗衣物。四婆的丈夫和女儿都去世了,她抱养了一个儿子,儿子长大娶了媳妇,不怎么管她。四婆心地善良,母亲来到袁家村后,四婆帮助了很多。她经常帮母亲带孩子,袁琳三姐妹小时候都被四婆照顾过。
帮四婆洗好蚊帐,四婆看着袁琳一个小女孩儿穿着一身的黑衣赏,就劝解道:“年轻人就应该穿鲜艳的衣裳,到老了,想穿都没机会穿了。”
袁琳听进去了,她突然觉得,穿衣服用不着被衣服颜色限制。什么颜色都可以穿一穿,用衣服的五颜六色调剂下心情,也是一件有趣的事。
现在,袁琳什么颜色的衣服也敢穿,任何颜色的衣服被袁琳穿上身,都拥有了独特的韵味。
在袁琳看来,只要人的精神在,再普通的衣服也能穿出华采来;如果一个人的精神丧失了,再华丽的衣裳也只不过是一块布料而已。
袁琳是带着二妹袁月一起回到重庆的。
母亲一向都没有照管袁月这个女儿,几乎当她不存在。
袁琳却觉得,自己回重庆,不应该将袁月一个人留下来。
袁月被安排住在二姨家。后来袁月抱怨说:“在二姨家,二姨他们都在玩,却要她一个人出去搬煤气罐。”
袁琳想起自己八岁的时候,去重庆巴南读书,也在二姨家住了几天,二姨让她每天早晨六点起床,独自出门走二十多分钟,去公路上替表妹打牛奶,刮风下雨都没有断过。等她打回牛奶,二姨一家人还在睡觉。
二姨是一个聪明人,她帮助人,是会充分发挥人的利用价值的。
在重庆,袁琳很幸运地进入桂花园中学读书,外公的幺妹,袁琳尊敬的幺姑婆是她的班主任。
在袁琳上学的第一天,二妹袁月就被母亲送上了回郧县的火车。
袁琳放学回来就没有见到二妹的身影。她很是叹息,又无可奈何。她只是一名身无分文的初中生,不能给与二妹经济上任何的帮助。除了服从母亲的安排,别无他法。
袁琳咬紧牙关,下决心好好读书,以求将来能照顾母亲和妹妹。
袁琳预料不到的是,二妹袁月再一次来重庆时,已经结婚了,带着孩子和丈夫。她对袁琳也不再是依赖信任,而是针尖对麦芒,水火不相容。
袁琳与二妹真挚的姐妹情谊,在这场袁琳无法控制的离别中,烟消云散。
在重庆,袁琳始终想着父亲,不愿意接纳母亲的男友。她不想与母亲住在一起,她想要住到外公那里。
袁琳敲开外公家的门,门开了,外婆露出脸来,迎接袁琳的不是外婆慈祥的笑脸,而是外婆不分青红皂白的当胸一拳。
外婆没有认出袁琳,她把袁琳当作了来找外公的假想敌。
“外婆,是我!我是袁琳!”委屈的泪水在袁琳的眼眶里打转,袁琳忍住哭轻声呼唤神智不清的外婆。
“你傻呀,她是你的外孙女袁琳!”刘军过来拉住了疯妻子,喝止了她的攻击。
很奇异的,徐月瞳虽然精神错乱,不识得很多人,也听不懂许多话,但是,唯独对丈夫刘军是个例外。她不仅识得刘军,还对他言听计从。只要刘军在场,徐月瞳就安安静静的,任谁也看不出她是一名病人。
可见徐月瞳对刘军的深情,但是对于孩子们,她是非打即骂,务必强制孩子们听令于她,容不得半点反抗。在她的心目中,孩子只是她维系婚姻的筹码,三个孩子的份量加起来也不及刘军的一根头发。
刘军自然十分享用妻子这独一份的对待。平日里,他沉迷于赌博和饲养鸽子,压根就不过问孩子的教育。在徐月瞳畸形的教养下,女儿刘佩将金钱至上,唯利是图的本性展现得淋漓尽致;女儿刘恋的愚昧执拗,胸无主见,人云亦云也纤毫毕现。天性活泼的二姨稍微好些,但是也把徐月瞳那套虚情假意的小聪明一分不差地传承了下来。
刘军吩咐妻子让路,徐月瞳听话地侧过身子,让袁琳进了屋。她自己则坐到床头,兀自喋喋不休地自言自语……
袁琳进屋,放下手中的行李,抬头被墙壁上的一排排相框吸引。她走到相框前仔细端详。
相框的正中央是一张全家福。年轻时的刘军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年轻时的徐月瞳青春美丽,妩媚多娇。老了的袁刘军还能看到年轻时的影子,只是身体显瘦,脸上增添了醒目的皱纹。老了的徐月瞳却早已面目全非,满脸的横肉取代了秀丽的脸庞,被肥胖挤压得只剩一条缝的眯眯眼盖住了曾经风情万种的双眸,腰圆膀阔的身材侵吞了曾经苗条婀娜的身段。
徐月瞳的表哥是刘军的同学,他将刘军介绍给了自己的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