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陈，谢谢你的理解和配合。你准备一下，下午四点有客船开往珠玑，这是每天仅有的一趟航班。”

“当然，如果你愿意在县城多住一天也没问题，晚上我可以请你这个小老乡吃个饭。”副局长挺热情。毕竟，在仅有几万人口的唐岛，能遇到来自家乡的人，真的挺不容易。

这又是一次选择，是志伟在人生许多岔路口中的又一次重要的选择。每一次选择可能是正确的，也可能是错误的。那么，志伟的这一次选择，等待他的又会是什么？选择珠玑，或者选择其它乡镇，会有什么不同呢？

就这么简单，就这么无可奈何。陈志伟，一个防疫专业的毕业生，甚至连唐岛县卫生防疫站的站长都没有见一面，就被分到了珠玑乡卫生院去当一名防疫医生。这与他当初的希望又相差了多远？

想一下自己刚看到防疫站的条件时，还暗暗地不满，认为在那种地方工作实在委屈；而现在，连那种地方都没有资格进去了。唉！真是不可思议。这是一种怎样的讽刺呀！

所以，不管他有多痛苦，也不管他有多后悔，严峻的现实却是他无法逃避的。他除了无条件地服从，除了将苦涩的泪水默默地咽进肚子里，他还能做些什么？

当天下午，志伟登上了开往珠玑岛的客船，直接去那里报到了。既然唐岛县城没有自己的位置，在这里又有什么意思呢？不如早点去自己的工作单位，看看那里又是什么样子，也免得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希望。

是的，通过这一次，社会的南墙已经将志伟撞得头破血流，他对自己的工作前途再也没有了任何的奢望和企求。想一想当初自己申请到唐岛来的时候，本来就不是为了工作的美好，现在又有什么可以后悔的？

回首一步步走过的历程，志伟顿感哀伤，在千里烟波中感慨着一阵阵冷寂孤零的叹息。

其实生活是简单的。把快乐装在心底，心里便会长满快乐；把快乐装在眼睛里，眼睛里就洋溢快乐。然而，在陈志伟的眼里，我们……看不见。

开往珠玑岛的客船，是一只敞篷的大木头船，应该是由渔船改造而成。没有客舱，所有人都坐在露天的甲板上，遇到坏天气也只能任由风吹雨淋了吧？像今天这样的好天气，倒还视野开阔，远近高低一览无余。

甲板上，除了人，到处堆放着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箱子筐子，里面装满各种的生活用品和生产物资。事实上，岛上所有的物资都是通过这条唯一的交通船运进来的。

前方，一座小小的岛屿渐行渐近。圆圆的轮廓，深绿的颜色，真的像一颗珍珠镶嵌在渤海之中。这就是“珠玑岛”名字的由来？郁郁葱葱的绿树，白墙灰瓦的房子，看得见与世隔绝的原始，看不见虚无缥缈的仙气。这里，就是我的归宿，这里，就是我心心念念的“仙境”吗？

此情此景，什么“仙境”，什么“仙子”，陈志伟对这些早已经心灰意冷。本来，那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古人的幻想，文人的痴狂罢了。而他，所要面对的，终归是现实的世界。

大约行驶了五十分钟，客船停靠在珠玑岛的码头。一船的人呼呼啦啦、吆吆喝喝地卸货下船。混乱的场面让志伟手足无措，面对自己的一大堆行李犯了愁。这时，一个年轻的男同志从码头跳上甲板，径自来到志伟的面前问道：

“你是来卫生院工作的陈志伟吧？”

“呵，是的。你怎么知道？”志伟感到奇怪地问。

“噢，我姓宋，是乡卫生院的。刚才卫生局来电话通知我们你要来，我在码头上看到你带了这么多的行李，就猜了个差不多。”

说完，他帮志伟将行李一件件搬下了船。码头上还有一位年龄稍大的同志来接志伟，经过介绍知道是卫生院的李院长。他推了一辆手推车，将志伟的行李搬上去，就推着往卫生院走去。

志伟的心里一阵悲哀，看看这辆手推车，可想而知卫生院的条件会是怎样。都八十年代了，这种运输工具也只有落后的农村才有吧？看到志伟的表情，院长解释道：

“咱们卫生院只有一辆自行车，没有别的车。包括从县里采购的药品，我们都是用这个小推车推回去的。东西再多的话，就让乡政府派车。”院长一边说一边憨厚地笑。

珠玑乡卫生院离码头不远，沿着一条平坦的水泥路走了大约十分钟，来到一座围墙的大门口，门旁挂着一块长长的木头牌子，上面白底黑字地写着：唐岛县珠玑乡卫生院。

门口站着三位穿白大褂的年轻人，李院长介绍说：

“这里就是我们卫生院，这几位是本院的大夫。”

那三位大夫走过来，说着欢迎之类的话，纷纷接过志伟的行李提进去。

整个的卫生院只有两排平房，前面一排是门诊、药房、值班室、治疗室等，后面一排是病房、仓库和宿舍。这规模，也就相当于大陆上的一个村级卫生室了。

志伟被安排和宋大夫一个宿舍。放好了行李，李院长说：

“小陈，今天你第一次来，为了表示对你的欢迎，从下午接到电话我们就忙开了。我们五个人每人做了两个菜，虽然简单了点，却可以代表我们的一份心意。走吧，我们吃饭去，给你接风洗尘。”

基层卫生院当然没有接待室。来到前面的值班室，只见两张拼起来的办公桌上已经摆好了酒菜，满满的一大桌子，蛮丰盛的。其中有鱼有鸡有肉，也有海岛的特产螃蟹和扇贝，还有清爽的小菜和水果罐头。其中有一些海鲜，志伟还是第一次吃到。

通过席间的介绍，志伟渐渐地了解到，珠玑乡卫生院原来一共只有这五个人，其中：

李院长，兼职西医；

院长夫人吴大姐，司药；

中医宋大夫，兼职卫生防疫，老家栖福县，未婚，经人介绍谈了个女朋友，在唐岛县城工作，眼下他正在托关系走门路往唐岛调；

西医刘大夫，老家望仙，两年前大学毕业分配到这里，因此和学校里谈了四年的女朋友分手，目前单身；

助产士赵姐，老家龙阳县，工作五年，因调不回去找了个珠玑本地的渔民，即将结婚。

今年加上志伟一共分来两个学生。另一个几天前已来报到，是个女生，学的是护理专业。她的家就是珠玑本地的，现在回家休息，过几天以后再来上班。

所有的同志对志伟都是十分地热情，或许是由于自己的单位又多了一位新同事，或许是由于在这偏僻的海岛，本来就难得见到新人，所以大家一再地劝志伟吃菜喝酒。

原本满心郁闷的志伟被大家热烈的气氛所感染，心中涌出一份温暖的情感。在这人地两生的地方，能受到大家如此热情的欢迎和接待，让志伟感到轻松而又亲切。

新同志，老同志，加起来一共是七个人。就是这么几个人组成了一个集体。从今以后，志伟就要在这里工作和生活，也不知道会是多久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