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进去。”
“挤进去。”前锋及时修正“大本营”的计算。
“找到目标啦?”
“小目标。”
夜道走多了总会碰到鬼。一小队黑藻率先找到了冰壳上一扇密闭的闸门,矩阵将二十米直径的大门封得严严实实,值班员手动操作,才能打开。
黑藻一股脑地往门缝里挤,闸门与冰壳一体,拼力挤到半程,越往里缝隙越紧,这稍许延迟了偷袭的节奏,大批黑藻堵在缝口外面,摩拳擦掌。
“加把劲。”成功唾手可得,它们忘记了,密密麻麻的巡逻蜘蛛也在外面,循规蹈矩来回摸排呢。门外排队的黑藻将一坨尾巴露在冰壳上,恰好一只蜘蛛走到这儿,一脚踩了个正着,“踢踏踢踏,……。”八只长脚三下两下,用力刨坑,“报警,发现黑藻群,亿级。”这只幸运蜘蛛没说错,脚下一小队黑藻就是一支不过二十亿数量的“游击队”。
卡洛眼露凶光,“畜牲,又逮到你啦!”按键指令,“原地待命。坚持住。”
警报拉响,冰壳外各路探头聚焦过来,隐藏的探照灯纷纷露脸,将即将开战的冰场叠加出明晃晃的大光圈。“是时候登场了”,麦子抓住时机,敲击触键开闸,放喷火蜘蛛出洞,十几个大家伙在门后憋了很久了,腾腾腾跃出,潜入探照灯光外圈,在幽暗的阴影里排开合围阵型,准备将一腔怒火全部发泄出去。奇怪的是,它们等了很久,也没收到喷火指令。灯光中央的幸运蜘蛛找不到黑藻了。闸门打开,一小队黑藻怪不用排队了,黑色大尾巴机智地鱼贯而入,瞬间溜进大门背后去了。开战正即,打开的闸门迅速关闭,可惜麦子迟了,二十亿黑藻一个不落,顺势打入冰壳内部。外面,巡逻蜘蛛原地发懵,“嘚嘚嘚,……。”八只长脚交替,原地转了好几圈,已刨不到一颗黑藻,“程序就是程序”,蜘蛛严格照章办事,“警报解除。零级。”
卡洛拿着半块皮萨刚送到嘴边,手一抖,惊呼,“真是见了大头鬼。”
麦子小姐己然说不出话来了。
一队黑藻也感觉“见了鬼了”,明明刚才听到猎物在里面,现在又跑到外面去了,双方各想心事,不小心走岔了。
“‘嗡嗡嗡’在外面。”
“更响了。”
“开机。”
“是。听着耳熟。”这队黑藻还没缓过神来,冷不丁共同的记忆碎片苏醒,它们一个激灵,“外面说‘开机’。”
“没错。”
“大本营”被前方意外收获搅活得异常兴奋,“那就是喷火蜘蛛。”
“确定。”
“它们钻到了外面。”
“我们怎么办?”
“再钻出去吗?”
“钻出去很快。”小队怪物尾巴扑腾乱抖,信心十足。
“大本营”立马叫停,“呆在原地,别莽撞,让我们算算。”
“亿亿”听到的“开机”,是喷火蜘蛛打开了喷火开关,只是还没说“喷射”,一直处在热启动状态,不停地“嗡嗡嗡”待机进攻。
“抓活的”还没得手,“亿亿”振奋叫嚣,“拿到了蜘蛛三句真话。”
“多了一组‘嗡嗡’?”
“大本营”顺调一直演算下去,“是这样喽,搞不清状况时,两个选择都对,要么撒腿就跑,要么干脆原地别动。”
“撒腿千万不能跑错方向。”
“方向。”
“方向才是第三句。”
在一片沸腾的“方向”中,“亿亿”智商冲破百分之十一,恍惚之间,它们看到了未来的影子,“猎物在劫难逃。”
卡洛烦躁不安,索性揪着草鸡窝头发,站了起来,麦子坐在矩阵操控台边,台上一半触键归她调遣,这会不知摸哪个好。俩位搭档此时想法不匹配,“疯子”直奔脑波的高峰,麦子的智力则跌到了谷底。大屏幕上,巡逻蜘蛛仍在原地转圈,在聚光灯下跳着天鹅舞,它本来要跳天鹅之死,现在还活得好好的。旧剧本不顶用了,麦子想了想,伸手发出指令,“继续巡逻。”幸运蜘蛛揉了揉被探照灯刺得发亮的蛛眼,抬脚挪动,大屏幕上红点变成了蓝点。
卡洛侧身狐疑地望着搭档的神操作,问:“巡逻还有什么意义?”
“勘察。那么多黑藻,能跑哪儿去?肯定在附近。”
“或许去了‘平行宇宙’。”卡洛知道,“在附近?不可能,外圈暗处的十几个刀斧手的脚尖对墨藻感知力不比巡逻蛛差,它们也会报警,此时跟一群傻子似的,除了‘嗡嗡嗡’等待,脚下毫无反应。”他后面还有想法,没说敢出来,毕竟黑藻去哪儿了,他也没谱。
幸运蜘蛛走出好几百米,蓝色小点也没发出警报,再走下去,五公里警戒线就要走到头了。“黑藻溜到‘邻居’的地界里去了?”麦子问“疯子”,“疯子”耸耸肩,撇撇嘴,意思是,“你看着办。”
“关键时刻指望不上你。”麦子恼了,“如果有必要,我可以将五千公里环岛大冰底全部用火喷一遍。”她愤怒的纤纤玉手在密集触键上跳舞,双手上空,黑发飘荡。东方姑娘出手比黑侠客还快,先将大号探照灯标注为“一号”,再将方才开合的闸门也加注为“一号”,发出一连串指令,“上下左右巡逻蜘蛛注意了,以‘一号灯’照射的区域为圆心,螺旋式搜索。各预备出击点闸门后的喷火蜘蛛注意了,从最近的闸门向‘一号闸门’靠拢,在门后待命支援,再说一遍,门后待命。”
旁边好几位操盘高手闻讯凑过来帮忙,一起加入捉小鸡游戏。找不到警报消失的理由,墨菲女士一发火,有人都逃不干系。卡洛被挤到人丛外,被边缘化了。
四个大蜘蛛在幸运蜘蛛附近四个方位上,收住直线脚步,变幻出大风车队形,转圈收敛,旋转着向“一号灯”指示的圆点逼进,大冰壳脊背里面,四十个喷火蜘蛛沿纵横阡陌的永冰巷道,向“一号闸门”猛扑过来。
搜索范围覆盖了直径十公里范围,“如果还不行,就将大风车直径扩大到二十公里,三十公里,六十公里,……。”麦子一拍脑袋,“扭头站起身,吩咐围拢来跃跃欲试的同伴们,“全部都有,操作起来,五个一组,将一千巡逻蜘蛛转换成螺旋勘察模式,开亮探照灯,盯住一千个圆点,让冰壳里里外外的‘蜘蛛人’动起来。”
“地毯式搜索?”“卡洛直摇头。
“总比什么都不做好。”麦子瞪了他一眼,卡洛被眼前的“疯婆子”吓得一吐舌头,智商峰值一下跟着也跌到谷底。
麦子不笨,她让诱饵蜘蛛从圆点逆时针向外转,放另外四个顺时针向内转。东方闺秀一脸凶悍,变成了天帝派下凡间的恶煞,口中念念有词,恶狠狠诅咒,“绕不死你们,畜牲!”
卡洛喃喃自语,“上帝啊,她就快没招了。”
变阵有奇效,闸门内二十几亿黑藻尾巴安然无恙,外面五百亿兄弟猝不及防,被各路蜘蛛几个螺旋花式扫荡腿,踢了个正着,五千公里冰壳釜底响起一片红色警报,“亿级黑藻!亿级。亿级。……。”
探照灯光齐刷刷聚焦到每个报警点上,夜半时分,极限岛下光影四射,海面被刺得波光粼粼。“矩阵冰巢”大屏上,二十几处红点闪烁,汇总数据,拉响更犀利警报,“五百亿黑藻来袭。黄色警报。提醒,黄色警报!”
“矩阵森林”里百多号操盘手放下手里的活,全楞住了,“麦子小姐施了什么魔法?”
“警报到了重大威胁级别?”
“嘘。老板来了。”
墨菲女士披了件披风匆匆赶来,腰带都没来及系。
万里海底,“大本营”也被吓着了,疾呼,“撤退!”
五百亿难兄难弟穿插大法失灵,被满地蜘蛛踩得团团转,一时不知往哪个方向逃。
说是迟那是快,“大本营”拼出一张大地图,指令,“避开逆时针爬行的蜘蛛。”
“这家伙是圆心。”
“喷火蜘蛛已经从各处出洞,奔着这家伙过来啦。”
“再不跑要被‘烧烤’。”
“喷火蜘蛛还没说‘开机’。”
“爬得很快。”
“大约还有十秒,完成大包围。”
“快向外跑,从顺时针绕圈的蜘蛛长脚最近处向外拼命跑。”
“不要怕张牙舞爪,那些个全不会喷火,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
“用速度甩出包围圈。”
“要快!”
“大本营”指令招招命中要害,五百亿被分割的黑藻大军汇集,变形成一只黑曼巴蛇,渗入冰隙,隐身疾走,溜过巡逻蜘蛛脚尖的间隙,杀出重围,一跃跳入热海,一溜烟跑到净光。
麦子撒下大网雷声大雨点小,什么也没捞着。
大屏上,一片黄点熄灭,直接跳回蓝点,矩阵将警报又解除了。
墨菲呆立在星光闪烁的森林里,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半夜闹鬼。”
可好戏才刚开始。
一号闸门未开启,一小队黑藻尾巴被困在里面反复嘀嘀咕咕,“‘大本营’叫快撤。”
转念一想不对,“先前指令,‘留在原地’。”
“千万别动。”
“前一个指令有效。”一小队不要命的家伙凑巧也算对了。
此刻,四十只喷火蜘蛛正从迷宫巷道里直奔一号闸门而来,打头的伸出一脚,踩到一小团黑藻,一个警觉,驻足一算,“不到百万级,只上传数据,不用报警。”
矩阵收到前方报告,插入大屏上滚动的数据流,麦子、卡洛和很多值守人员都看到了,瞄了一眼,一致沉默,“忽略不计。”随机找到些小股黑藻踪迹不稀罕,这一波小数据很快翻篇,湮灭进大数据流不见了。
“后退,包围,开机。”中了头彩的喷火蜘蛛不晓得,摁在脚尖下的不过是擅闯禁地黑藻的一少部分的一少部分,它只踩到了小尾巴尖,按程序,“不论多少,得用一枪火焰清扫害虫,最主要的是冲出闸门,干一票大买卖。”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大团黑藻此时正悬在蜘蛛铁脑壳上,地上只留下尾巴尖,大头顺着冰隙裂缝,麻溜地爬到了门楣和巷道穹顶上去了。
天知道它们为什么这么做,“大本营”也不曾发过这样的指令,或许仅仅是这一波黑藻敢死队神来奇想,为了好玩,开心地投入了一场攀爬游戏罢了,听到下面叫唤,“开机。”魔鬼大团大团的记忆碎片被唤醒,“抓活的。”
“前一个指令有效。”黑藻敢死队钻出头来,一跃而下,跳到喷火蜘蛛脑壳上。倒霉的蜘蛛感觉不对劲,“视网膜有烧灼感。进了苍蝇屎?”
二十亿黑藻落下,不由分说,粘住圆脑壳,有缝就钻,先前挤闸门缝的蛮力再次释放,摸索着“嗡嗡”声,“从蜘蛛的眼睛、耳朵和嘴巴往里钻,蜘蛛触角天线乱甩一气,抽风地自言自语,“开机。开机。”
钻到脑壳里的黑藻不再给它机会,密密麻麻占据了机芯每个凹槽,裹住细小神经,摁住触点单元,发力模拟出一个声音,“关机。”
“咔嗒。”气势汹汹的喷火蜘蛛不动弹了,它死机了。
跟在后面的三十九只大蜘蛛被结结实实堵在门后,进不得进,退不得退,你推我搡,不停地用蜘蛛眼扫描障碍物,影像传给冰巢矩阵,麦子看得真真的,该死,不早不晚,偏偏老板在的时候死机。
卡洛挤进人堆,操纵触键,试图重启添堵的倒霉蛋,“开机!”指令触动了中了彩的蜘蛛大神经,蛛眼翻开,“嗡嗡嗡”,醒了。
“关机!”二十亿黑藻敢死队员一起发令。“咔嗒”,蜘蛛又昏睡过去。
卡洛不信邪,“太不给面子了。”再次摁下指令,“开机。”
好不容易抓到活的猎物的黑藻们那里肯,一致决定,“硬刚到底。”手牵手缠绕住蜘蛛神经线,在神经元触点外搭建“藻壳屏蔽罩”,顽强抵挡从矩阵袭来的数据波,二十亿敢死队员?足牵手,集体颤抖,蜘蛛脑壳里掀出无数波浪起伏,黑藻怪们个个像坐过山车似的,被矩阵能量先掀到波峰,随即又被扔到谷底。
“比攀爬游戏好玩多了。”
“玩的就是心跳!”
中头彩的蜘蛛命该如此,任凭矩阵怎么折腾,伏地魔的大尾巴就是死死抓住神经线触点不松。
卡洛看上去也快没招了。
就在这时,噬元兽和小哈博奉命赶到,墨菲女士吩咐,“你俩穿防护服,去一号闸门,看看到底什么情况。机灵点,临场处置。”
俩人领命,到外面戴上头盔,穿上生命循环服,坐上一辆自动驾驶通勤车,从最近的密闭内闸钻过环岛冰墙,开进夹弄巷道。墙外道路全是维修冰壳的工作通道,走向复杂,夹弄极多,未经特许,人不得进入。今夜蹊跷太多,墨菲女士给搞得退无可退,决定甩出一对王炸换换手气,说不准能翻盘。”
巷道内开启一线照明,四周冰墙用凝胶加固,摸上去很坚实。一对王牌搭档七拐八拐,来到一团糟的堵车现场,噬元兽从通勤车上跳下,低下头,小心翼翼在蜘蛛长脚里穿行,小哈博殿后,时不时反身张望,看看背后是否有妖魔尾随。
没费多大功夫,就看到了闸门口死机的家伙,头盔上的照明灯打过去,只见它斗大的脑袋有气无力耷拉着,好像蔫了。
“卡洛先生。再开机试试。”噬元兽呼叫,他很警觉,在大约还剩十个喷火蜘蛛的距离驻足,前后,数十条硕长的蜘蛛腿微微颤动,四下一片“嗡嗡”声,巷道尽头回旋着阴森的气息。
小哈博嘴里嘟嘟囔囔,“大长腿太碍事。”
“幸亏蜘蛛不吐丝。”噬元兽一边打趣,一边观察。
众目睽睽之下,卡洛再次摁键重启,“开机。”
蜘蛛耷拉的脑袋似乎一抬,向左一歪,又耷拉下去了。
“疯子”在不停开机,黑藻在里面马上“关机”。开开关关之间,蜘蛛大脑壳抬一下,向左摆,垂下去,向右摆,活脱脱一俱僵尸,它完全搞不清谁是主人了。最终,还是鸠占雀巢黑藻敢死队占了上风,成了说了算的新主人,把喷火蜘蛛变成了另类的僵尸蜘蛛,实现伏地魔“抓活的”的小目标。
噬元兽和小哈博从未见过这般场面,俩人面面相觑,“故障严重。”
小哈博说,“跟喝醉了似的。”
噬元兽说,“邪性。不能靠近。”
墨菲女士那头听得清楚,“大侦探说的对,小心无大错,让卡洛再试一试。再不行,你俩就撤。”
又是一番“开机”与“关机”较量。
热海深处,“大本营”洞若观火,“干得漂亮。”
“这就是抓活的。”
“闸门里有卧底,抓活的靠卧底。”
困兽犹斗的黑藻敢死队的斗志转换成“亿亿”记忆碎片,前方后方情愫共振,各种记忆碎片交织涌现,“美味。”“重粒子。”“喷火蜘蛛。”“喷火很可怕。”“大本营”兴奋得零乱不堪,猖狂到没有头绪。
“开机。”
“关机。”
“喷火。”
随机无序中,“喷火”跳动,融入“亿亿”伏地魔心心念念盘算的意外变量。
极限岛内外开始了一场激烈搏弈。就在“疯子”疯狂“开机”刹那间,黑藻敢死队闭眼共振出一波“喷火”的念头。僵尸蜘蛛先被“开机”弄醒,神经僵硬,嘴角歪邪,弄错了数据,启动了喷火枪的扳机,立即执行新主人的命令,昂首张口,“嗖”,将一串火焰喷了出去。对面“嗡嗡嗡”正堵车的蜘蛛立即变成一团火球,神经抽搐,向后猛窜,引燃了下一个蜘蛛,接着又是下一个,几个大火球在巷道内腾空而起,火焰嗞嗞乱窜,鳞片噼啪作响,五米高的火蜘蛛像长着八条腿的多米诺骨牌,站立不稳,一个接一个跪倒在冰地上,长腿扭曲,憨厚躯干倒伏在坚硬的冰面上,徒劳挣扎。
噬元兽大喊,“跑!”旁边的小哈博煞是机灵,扭腰便跑,脚底下不小心踩在蜘蛛脚尖上,一个趔趄,栽倒在地,噬元兽过来一把拎起他的腰带,将这小子拽起来,冲他喊道,“绕着长脚跑,上帝保佑,后面的蜘蛛没被点着。”
真要是有一只僵尸蜘蛛在后头喷一把火,兄弟俩一定会变成美味串烧。仗着年轻,腿脚麻利,两人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跳上了通勤车,一个加速,开回环岛内闸,逃得性命。
矩阵森林里,墨菲和百号精英如神庙里的泥塑,干瞪眼说不出话来。
“大本营”同样瞠目结舌,“火。”
“太恐怖了。”
“撤!”
二十亿黑藻敢死队员在一片火光中急速逃窜,呼啦啦全从僵尸的铁脑壳爬了出来,使出吃奶的劲挤进闸门缝隙,劲道比先前才进门时大多了,它们一口气钻到外面,额手庆幸,“好险。”
“游戏玩大了。”
“一个活的也没抓到。”
“大本营”催促,“快撤。四个‘巡逻蜘蛛’合围,马上要到啦!”
“大冰壳上也不安全。”
“什么世道!”它们不敢怠慢,共鸣:“跳!”一跃入海,回到大火山去了。
“疯子”卡洛火攻反噬自己,眼睁睁看着十多个蜘蛛人残废,心疼极了,麦子搞不清他是为损失了机器人痛心,还是为一个男人“开机”有劲使不上疾首,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背,敲打安慰的柔声,“别内疚,你尽力了。”
卡洛心有不甘,伸手猛拍触键,“该死的,你到是开机啊!”一拍即中,闸门尽头,闯下大祸的中彩蜘蛛腾的一下,启动了,八爪灵动,二目有神,触角微颤报告,“开机成功。”
“我的神呐。它报告过数据,被翻篇了,我们大意了。”卡洛颓丧倒在转椅上,像一个输光了所有筹码的赌徒。
麦子抽手照他脑袋锤了一下,“鼻屎那么一小撮黑藻是常态。”
卡洛瞪眼,“我的大小姐,百年常态也得看场合。出现在最不应该的时间和最不应该的地点,更多是‘蝴蝶效应’源态!依我看,在场各位包括我,多少都有点斑纹女士贵族的傲慢!”
麦子也输了,墨菲也输了,矩阵森林里所有人都输了,唯一拿到胜利的是逃出生天的噬元兽和小哈博,俩人被水滴车直接载到冰巢医院去了。
冰墙和冰壳之间巷道里发生火灾,看上去,不过是一场意外,“万幸,没有人员伤亡。极少量黑藻溜进小巷迷宫,与脚下行驶的‘极限列车’内总会有极少量重粒子渗到冰壳外面一样,是难免的小概率事件,没实锤证据,不能与突发火灾关联。”墨菲下令:“内外有别,今天的事谁也不许张扬,等原因查明再说。麦子小姐,你领衔调查,喷火蜘蛛全部召回,用凝胶修补受损巷道,收拾好这副烂摊子。”
“死的活的都要?”
“都要。”
“行。回头我把调查报告给您送去。”
墨菲女士点头,转身离开,她得去看看两个勇敢的小伙子。
麦子方才潜台词是,“门口那个‘发了疯的蜘蛛’要不要弄回来?”墨菲心慌意乱没领会。“即然老板说‘都要’,先召回来再说。”麦子没再多想。此时,太阳照到了木卫二上,大冰壳上,晨曦透光,月圆之夜过去了。
木星与太阳双手牵动永恒的特洛伊点,三亿公里开外,一南一北两个直径一万公里的能量天轮是悠悠的“时光水车”,不紧不慢地转着自己的圈。南边的叫“特洛伊”,北边的是“希腊”。手里攥着太阳系两个最大的摩天轮,泊特准将的父亲“沉默爵士”天天揪心,总管史记先生救过主人一命,感觉那次遇险后,老板胆量一天比一天小,他时不时开导,“首席先生,陨石碎片击中咱们的天轮不过百年一遇的小事件,碰巧打中您,更是百年一遇,遭逢两百年才有一次的稀罕事,我们东方人觉得反而是好事呢?”
泊特先生不解,“此话怎讲?”
“至少两百年内您是遇不上第二回了。”俩人相视一笑。
墨菲女士可不这么想,她将木星周边所有可用的资源盘点一遍,掂量出来,极限岛千万人大撤退,进展拖沓,很大原因,是泊特首席官手上安放在小行星之海里的两个神轮分分秒秒释放着“托底的神力’”,她叹息,“人们将能量天轮神话了,都畅想,及时行乐,多转几圈,尽兴方休,危机的底线则能推多远就多远。”她真想拉响橙色警报,大声呼吁:“环岛城的居民们,回家吧,这是上帝的声音。”
泊特先生为派驻特使人选伤透脑筋,他原本想派史记去,不巧,上峰,联盟能量帝国轮值总裁是撒拉丁王国的顾命大臣戴维思先生,他找到首席专家,推荐本国人西德尼先生驻岛。泊特很为难,明义上上司是恳请,可根本没得选,西德尼是副首席,自己的副手,能量公司高级专家,再过五年,很有可能是自己的接班人。泊特先生是公司实际当家人,首席专家可以一直干到退休,手握实权,公司总裁由七大国的大臣轮流坐庄,五年一转圈,挂名不管事。可反过来说,仰仗大国撑腰,上峰就是上峰,总裁一开口,王牌也要让三分,泊特先生同意了。
另一张王牌,联盟预算部的“吝啬爵士”没这么好说话,“派什么特命大使?我的信用值不全拨付给斑纹了吗?真要找一位使臣,让她的总管科西嘉先生当!”他这是说气话,打内心,他极度抵触斑纹女士尽干“只开花不结果”的买卖,“最好摆脱极限岛这块烫手山芋。”他渴望哈博爵士快接手,自己省心。
两张王牌心思不一,从不妨碍俩人一贯行动合拍,“沉默爵士”和“吝啬爵士”私人友谊很铁,这次,又联手花大价钱,将一个千公里直径的小能量天轮推进到距离木卫二只有一万公里的太空同步轨道上。这趟活干完,“吝啬爵士”一拍手,对“沉默爵士”说,“老弟,掏出这么一大笔钱可费老劲了,救急不救穷,今后就给他们点零花钱吧,兄弟我也是囊中羞涩啊。”
泊特先生笑对老铁,“那么多信用值都掏了,派个人有那么难吗?看在上帝的份上,老哥听我一句劝,不要拧着斑纹女士使劲。我这不派了副首席去了吗?”
“我不派。要个‘送命特使’的话,我亲自去!”“吝啬爵士”天生长着外星人的脑壳,光秃秃的大脑瓜,下边伸着削尖的下巴。
泊特先生摇头,内心到是很佩服“吝啬鬼”犟驴脾气,算算总帐,本来与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冰壳上的小小环岛,绕来绕去,似乎专跟沉默的人过不去,自己的夫人去了,女婿也被派过去了,还搭上了一位能量公司未来的“接班人”。
看在总裁面子上,泊特先生将西德尼先生暂时派驻在小天轮,估摸着,除了“吝啬爵士”,其余各部派驻特使基本到位了,他亲自联线墨菲,诚恳请求:“总指挥,小天轮上有我一千号精英,得有人照应,西德尼先生去那儿驻守,一肩双职,归你调遣,算是为您在太空值班吧。”
“合适。”墨菲没计较,反而觉得这样更好。她才从冰巢医院离开回到指挥部,噬元兽和小哈博安然无恙。她边与泊特先生说话,边习惯地撩开百叶窗帘张望,矩阵森林大屏上,数据跳动,一万架穿梭飞船在极限岛起降,“谁家的孩子谁抱走,这也是没办法。”她来的时候,经过火星轨道的当口透过专机的舷窗张望,宙斯巨星身影里,黑压压一片飞天蝙蝠出没,聚了散,散了又聚,飞过来飞过去,在“迷你天轮”歇个脚,补充上能量,立即匆匆上路继续飞。墨菲女士真的很感激泊特先生,她放下窗叶,直言不讳,“大撤退是一场接力赛跑,缺了一棒都不行。泊特先生,只要您夫人与我在一起,比‘吝啬爵士’派给我多少人都强。”
“沉默爵士”正为这事挠头,嘴上不得不客套一番:“毕竟,你俩大学里曾经是一个宿舍住的,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看到又一批太空梭返回火星和地球,我心里又踏实了一分。”
“我很抱歉,小天轮有一半时间在木星背面,接济的能量很有限。只能将就用,聊胜于无吧。”
“瞧您说的,这帮了我大忙了。天轮就是天神,是定海神针,少了它稳不住人心。”墨菲绝非违心吹捧,她说出了真心话。
“每个人都像您这般通情达理,万事不难。您得跟我说实话,墨菲女士,瞧这情形,事情到了很紧迫的状态了。我不是干涉不在权限内的事,我担心,小天轮受木星潮汐力影响,凝胶钢缆疲劳,最多坚持五年。”
“每天撤出两万人,也不少了。如果索伦再增开两条星际班列,三年完成大撤退没问题。”墨菲这话纯粹宽对方的心,肖将军千米长的星际列车得从“特洛伊”和“希腊”两个“大天轮”绕道,接驳效率不高,十路班列无法开到小天轮上补充能量,那么一来,上万穿梭飞船就没奶吃了。“为调度星际班列,肖将军也是绞尽脑汁了。”
听话听音,泊特先生马上咂磨出墨菲女士心忧的味道,“你别瞒我啦,我满打满算,肖将军再怎么努力,你每天也只能撤出一万五千人,不能再多啦。当中还不能有任何闪失,对吧?”
墨菲一惊,“可不能将噬元兽遇险的事告诉他。”她掂量了一下尺度,遮遮掩掩,“万事不能两全,你的史记总管不总是说,‘尽人事,知天命’吗?”
“万事事在人为。总指挥,我还有后招,我可以将大天轮上的能量胡蜂派过来,跨过三亿公里,在空中为星际列车加油。”
墨菲女士精神一振,王牌就是厉害。
人算天算,造物主始终不亮底牌。以五千公里的环岛为中线划界,从太空到海底,两股超级势力剑拔弩张,对战布局正悄悄摆开,上下两万公里即将成为鏖战沙场。
万里海底,热锅鼎沸,大火山转到了木星迎面,海水挤压,力量猛涨,“亿亿”黑藻钻到粘土下,拐进石头缝避避风头,呼啸潜流无时无刻拷打黑藻的神经,它们猫腰不停计算,“这波大潮过去,顺着潮势,往哪里行动?”
“方向。”
“闸门。”
“门背后。”
“抓活的。”
自从知道了“闸门”,它们算出来,“不必再凿大冰壳啦。”
“费力不讨好。”
“容易被围剿。”五百亿蛛爪下穿插勇士记忆犹新,那一夜,差点被变阵蜘蛛包成汤圆,下到火锅里煮了。
“捡了蜘蛛包围圈不紧的便宜。”
“夹缝出逃。”
“跟我们比钻地缝?我们太强。”
关键的少数在“亿亿”从经历碎片里拼接大拼图再次发挥决定作用。勇闯闸门的二十亿敢死队员更有发言权,它们记忆碎片里释放出的信息,让缩在窝里同伴们听来近乎童话,“喷火蜘蛛嗡嗡嗡不停说话,我们听懂啦。”
“我们模仿。”
“如梗在喉。”
“发声就有。”
“调到一样的波段。”
“蜘蛛听我们的。”
“‘喷火’是我们干的。”
“大本营”赞叹:太强了。
“‘嗡嗡嗡’里有东西。”
“什么东西?”
“美味?”“亿亿”伏地魔第一反应,“蜘蛛脑仁好吃。”
“不,里面全是‘碎片’”
“‘蜘蛛’铁脑壳里不停过滤各种‘碎片’。”
“无数‘碎片’像恣意海水,挤进裂缝,又挤出去,将我们藏身的小窝弄得一团糟。”
“海水好对付。”“大本营”一也算计一边絮道,“无非再往深里挤挤啦。‘碎片’是海滩上的贝壳,有价值。”
“比抓活的还有价值?”
“更有价值,你们没白干。‘碎片’说了什么?”“大本营”催促,过些日子,这波敢死队员大部分要老死,那就白忙活了。
“喷火的家伙说‘门’,‘闸门’。”
“再想想。”
“具体点。”
“冲出闸门。”五百亿穿插队员立即对接,“冲出来是对付我们的。”
二十亿关键老兵管不了那么多,继续回想“大本营”催命似的追问。
“‘嗡嗡嗡’,有几句是说,‘哪里来哪里去’。”
“说是‘回上面’。”
“上面是哪里。”
“就是‘上面’啦。”
“好吧。”“大本营”不撒手,“哪里?”
“闸门。”
关键浮出水面:上面有闸门。
群情如大潮汐激昂,“冰壳大锅底下面世道不好。”
“喷火”
“去上面。”
“上面好。”
“出动。”
“留一半看家,出五千万亿。”
“共享。”
“美味。”
关键碎片发挥出扭转智商的乾坤神力,“亿亿”再次算通,去到上面是最佳选择。只要行动,碎片还会涌动,智商还会涨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