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慈又想到聂子元。
那人生得人高马大,竟然害怕打雷。
看着他瑟缩惊惧的模样,她震惊之余,不知为何心里隐隐有些怜悯,却又只能装作不以为然。
如今看到“百花醉”反常的模样,又忍不住叹气,如今的男人们不光怕老鼠,还怕打雷,怕刺眼的火光……
倒是外表柔弱的女人活成了金刚。
跟那赝品菩萨,外面朽木,里面金属,倒是有几分相似。
她忍不住笑起来,放下触到门框的手,转身走到“百花醉”身边,想着陪他一会儿,等提灯的人走了再离开,也算是合作者的诚意吧。
“这些人吵死了,我等会再走。你可别着急赶我,那之前,我有一个问题……”
“百花醉”在烟花柳巷混多了,见了形形色色的人心,瞬间就明白她已经识破他的弱点、却不动声色护着,不禁为那份体贴动容:“杜公子,有什么问题?”
“你若是放弃‘百凤楼’,那这里的姑娘怎么办?”英慈想到明月坊里,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伙计,颇为感慨,“她们会别的营生么?”
“百花醉”眼神微沉:“你也以为风尘女子不光彩,除了以色侍人,一无是处?”
英慈震惊:“何出此言?我见过在你当铺里算账的姑娘,她手脚和脑子都麻利得很,再说,弹唱也好,烧瓷也好,酿酒也好……大家不都是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么?”
“各凭手艺,各显神通,吃自己的饭,不骗人害人,不比拉良家女子下水、劝风尘女子从良的伪君子,还有那些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强?”
“我只是觉得大多数姑娘与你同甘共苦这么多年,情同手足,你若做了其他买卖,没有她们的用武之地,或许可以让她们来明月坊。我表妹要些画画的人手。那个倒是不难学,与弹唱有几分相通。”
“百花醉”眸色越来越深,最终忍不住轻笑两声:“若是她生前能听到你这番话就好了。”
他?生前?
难道聂子元不是“百花醉”的最爱?而是什么死去白月光的替身?
可怜哦可怜。
她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所以,阿程你认真考虑,若是想通,可以做明月坊的二老板,送一些银子给三表妹就行,若是她不在,就交给二表妹。”
“百花醉”张口结舌。
敢情她说那么多让他心动的话,就是为了银子。
正要开口反驳,却见门外那些提着灯笼的人已经走远,光芒暗淡许多。
不至于让他心悸了。
英慈瞅见“百花醉”神色如常,嘴角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摆摆手,甩了甩衣角,便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门。
身形并不高大,却潇洒又英气。
仿佛不被这浑浊世道污染的小白花。
“百花醉”无奈地揉着眉心笑起来。
眼角的胭脂被手指一点点抹去,逐渐露出俊美无俦却目光忧郁的脸。
他换上男装,等外面传来一声带着金属声的怪异鸟鸣,推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