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阿三抬头瞄了徐正卿一眼,又咽了一口唾沫,才说道:“后来因为被人冤枉偷了先生的银子,被赶了出县学,别处的先生也不肯教了......”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神又时不时的往上飘,想要瞧徐正卿的脸色。
“那你偷没偷?”
“我没有。真的没有。”许阿三的声音忽然大了几分,语气却非常坚定。
徐正卿点了点头说道:“那就你了,但你这个名字......这样吧,你日常生活中或家里人还叫你这个名字,到我这边来,对外就叫你许崇文吧,就当是字了。”
“谢老爷赐字。”许三赶紧起来鞠了一躬,“小人定会办好老爷交代的事情的。”
“不用叫我老爷,显得我太老了,你以后就叫我公子吧。”
“是,老爷......”
许崇文下意识还是叫了出来,旋即当即改口,叫了一声“公子”。
徐正卿朝他挥手道:“嗯,回去罢。”
接着周进送他出门,又回来询问:“这个人......”
“你选的人,你还信不过吗?”徐正卿笑了笑坐下来。
“这个是属下的疏忽,没有问到他是个名声不干净的人,真的不用再换一个?”
周进虽在牢狱中煎熬多年心性得到了较大的成长,但还是觉得在很多细节上面跟不上徐正卿的节奏。
譬如,他就没有想到,为什么一个识字,读过书的人,会在码头当苦力工。
“名声不干净的,也不见得就一定是坏人吧。”徐正卿的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看向他。
周进顿时收起了脸上的表情,徐正卿倒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只是提醒了一句:
“你若想要成事,识人断事都要做到有依有据,心中有数,但更重要的是要相信自己的判断,一个人若是连自己都不能相信自己,又谈何让任别人来相信他呢?”
周进恭敬的抱拳拜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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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祀孔子和万寿圣节的活动,嘉靖都没有上殿。
分别交给了礼部尚书费采、成国公朱希忠代为处理,一直到了两节之后的祭帝社活动时,才命朱希忠、夏言、严嵩、徐阶等人陪祀。
散去之时,因为前段时间严嵩进献的青词写得非常合心意,嘉靖还夸赞了他几句,说他勤勉、办事稳妥,严嵩自然差点感激涕零,谢了一路的恩。
并且终于接到了皇上的旨意,奉旨立即回家洗沐。
夏言恨得牙根痒痒的,今日帝社中,他忍住了没有向皇上询问出兵之事。返程在西苑中落轿候船过太液池时,又和朱希忠谈起这件事情。
朱希忠见他一脸苦闷,笑着问候道:“夏阁老,怎么还闷闷不乐,那事情有转机啦。”
“你说的是真的?”夏言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重复了一句。
“自然是真的,希忠还至于拿这种事情跟您老开玩笑?”
“具体是什么情况,你详细说来与我听听。”夏言看了船先送了嘉靖过去,涵盖没有回来,招呼朱希忠在旁侧的花岗岩制石凳上坐下来。
朱希忠也不拒绝,坐下后接着说道:“倒也无甚可以细说的,不过是皇上在祭先祖之前,曾找某过去详细询问过一番,让某判断此次战事成功的机会有几成。”
“那你怎么说的?”
“我自然是如实说了,曾总督确实有将才,但兵者,诡道也,就算是李卫公、徐将军再世,也不能保证战争一定能获得胜利的。”见夏言刚有些起色的脸面,一下子又萎靡下去,朱希忠接着解释说,“可就是因为某如实说了,皇上反而松口了。”
“就是如此简单?”夏言有些难以置信。
“你们一众大臣,光是报喜,不报忧,那怎么行?依在下之见,皇上怕是以为你们勾结在一起了呢。”
“朝臣商议定夺边事,怎么能算勾结?”夏言毫不犹豫的回答。
“可希忠怎么听说,朝房商议,你不让人发表反对的意见呢?”看着夏言一脸倔强,朱希忠又叹一口,轻轻提醒,“此一时,彼一时,阁老,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得。”
“是严嵩告的密?”夏言问道。
“希忠不知是谁告的密,关键在于你做了还是没做?”朱希忠看着夏言,笑了笑,“应该是做了吧?!”
“即便是没做,那皇上以为你做了,你也是做了。”
“你若能早些找个机会,跟皇上认个错,此事怕不是早就能有转机了。”
虽说由哪个人坐这个首辅之位,与他成国公无甚大的关系,该领的俸禄、赏赐一份都不会少。
可作为名将之后,朱希忠觉得在面对朝局的安稳、边战收复失地之事时,自己也希望能和祖辈一样,起到积极的作用。
“此事,夏阁老还是好好斟酌一番吧,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