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将至,一号机组进入试运阶段,林枫他们开始三班倒,每个班次轮值八个小时。试运是电厂移交前一个非常关键的过程。一部分人员在集控室和电厂运行人员看着各种数值的监控器。及时调整各种操作。另一部分在十二米平台的工具房待命。每隔半个小时左右,派人到炉子上各个重要部位巡检一下。林枫和大伟都值后夜班,带班的长霖说这他妈的夜班难熬的很,整点啥呢?让底下的小徒弟买了扑克,几个人开始玩扯单张,十块二十三十的赌注,别说手气不好的话,个吧小时也能输几百块。长霖边打牌边问林枫:“林子,最近谈汽机那个女孩进展咋样?”林枫说:“师傅,最近这班上的,都没时间谈恋爱了,值一晚上班,回去累的和狗一样,而且人家休息咱上班,面都碰不上呀。”长霖说:“那你小子更应该抓紧,别最后让人家给翘了。”林枫说:“谁敢,咱忙完这段,再去呗。”林枫他们几个打牌,剩下的人东倒西歪的在铁房子窝着听大飞讲西安歌厅耍小姐的趣事。大飞讲的很“咸湿”,听的几个没结婚的小子兴趣盎然,不停的说“飞哥,等试运完,奖金发了,你带兄弟们去开开眼。”大飞说:“行呐,西安歌厅里重庆妹子多的很,漂亮很,把钱带好,飞哥带你们去玩。”一帮子正聊的热火朝天。铁门“哐”的一声被推开了,班长吴胖子冲进来招呼到:“赶紧上炉子,炉膛结焦了。”长霖扔下手里的扑克,戴上安全帽,领着大伙就往炉子上面冲。三十六米平台上,聚集了一堆人,从炉膛打开的人孔门看,结焦非常严重。结焦就是炉膛里煤粉燃烧时,由于煤粉质量不好燃烧不充分,凝结成的板块。严重的话,对炉膛设备会造成损坏,甚至会酿成停炉的事故。处理的方法就是“打焦”,利用人力把凝结的板块撞击下去,吴胖子让长霖指挥人赶紧在连梁上挂个倒链,吊起一根几百公斤重的实芯吊杆,十几个壮小伙推着丈余长的吊杆,从人孔门里,一下一下撞击结焦的部位。这完全是个体力活,前面人员还要防止离人孔门太近,发生灼伤事故。长霖喊着号子,大伙一起发力,一下,两下,三下,或许撞击了几百下。这一块结焦部分,铛的一声,撞到炉膛里了。再看大伙,汗水浸湿了衣服,满头都是白色的蒸汽。班长吴胖子说:“不能停,赶紧往五十米平台走,那里还有结焦,继续打焦。”一帮子又冲到五十米平台,这边结焦也很严重,长霖指挥着换了另外一批人,挂起吊杆开始撞击结焦部位。从凌晨三点多,一直整到快七点,天色都微明了,才把这次结焦处理完。所有人都是满身大汗,在初冬的天气里,在五十米高空,风稍微一刮,汗水凝结成霜花,又是彻骨的冷。吴胖子招呼大伙撤到十二米工具房,把太阳灯,电暖器,电炉子都打开,身上的衣服烤烤。又让炊事班把早餐送到这。满满一大桶鸡蛋汤,每人三个肉夹馍。长霖说:“大家伙昨晚都出力了,肉加馍咥饱,鸡蛋汤随便喝。”大伟腆着脸说:“李师,李师,班长不是还给撇了几盒烟呢,师傅你得是忘了给大伙发?”长霖给大伟屁股来了一脚:“妈的,就你聪明。”说完给桌子上扔了两盒阿诗玛,:“就这两盒,拿去抽吧。”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宿舍,林枫端起盆去大浴室洗了一个热水澡,在四十度的大池子泡泡,浑身感觉舒服多了,就是肩背还隐隐作痛,应该是昨晚出力过多造成的。回到宿舍,往床上一趟,把耳机往头上一戴,放盘自己最偏爱的王杰的歌。这是每天最舒服的时候。听着歌,他又拿起枕头旁边的这几盘磁带,是从罗锦棠那里换来的。女孩的东西保存的都比较好,扉页崭新,每一个上面写了淡淡两个字,三妹。可能是罗锦棠的小名,这个名字好有趣,罗锦棠应该有两个哥哥,是家中排行老三的妹妹。罗锦棠喜欢徐小凤,蔡琴和陈淑桦,几盘磁带都是这几人的代表作品。这几周以来,林枫去过罗锦棠宿舍好多次,大军子的偶像赵敏娟刚好和小罗住一个宿舍,大军子在赵敏娟这比较卑微,每天一大早把早饭买好端到房间,给赵敏娟打扫房间卫生,刷鞋洗衣服。看敏娟眼神都是崇拜的目光。林枫有点受不了这种方式,他是传统的陕西男人,大大咧咧惯了。骨子里觉得这他妈的有点过了。尽管单位女孩少,男人也应该有点傲骨。罗锦棠好像不谙世事的小孩子,每天都很快乐,上班工作,下班读书,听音乐。除了林枫,还有汽机工地别的男孩追她,她也没有说厚此薄彼,不理这个或者那个。都是不远不近的一视同仁。杏仁一样的黑眼睛,笑迷迷的,林枫觉得这女孩要么是不谙世事,要么是大智若愚,在没有决定谁是真龙天子以前,谁也不得罪。林枫也找苏姐打探消息,苏姐说:“林子,罗三妹这女孩很有主见,在没有决定接纳你之前不会透口风,你也有点毅力,该咋样就咋样,把自己的优点展示给她,也顺便观察观察,看这女孩是不是你心里的最佳选择。”林枫说:“苏姐,你说的对,谈恋爱这事,不能急,好事多磨呗。”
林枫一觉睡到下午四点多钟,刚爬起来,在电炉上热热中午军子打的米饭。师傅长霖在门口叫他,林枫说:“咋啦,师傅,?”长霖说:“那个付老三家的德国黑贝丢了,咱们骑上摩托车去周围给找找。”付老三四十多岁了,是钢架班元老,酷爱养狗,这德国黑贝据说血统很纯正,在XA市赛狗会上得过奖的,当时有人花万把块钱来买,付老三硬是没舍得卖。他一个人住在公司西大门,那里有一个值班室,黑贝拴在旁边一个棚子里,据说保卫科一个月还给黑贝发二百块钱的生活费。林枫穿上皮夹克,把车推出来,花牛早就把他的黄河川崎发动着,带着付老三在房头等着。付老三看林枫和长霖出来了,说了句:“林子,辛苦了,晚上回来师傅请吃饭。”两辆车驶出生活区,沿村落旁的小路,就往原上来了。这原上就是唐诗宋词里著名的五陵原所在,原上一个个突出的冢疙瘩其实都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名臣武将陪葬冢的封土残留,几座高大的陵寝是高祖刘邦,以及太后吕雉的长陵。冬日的斜阳昏黄,原上的荒村野店很破败。付老三每到一个村落,都让这两个摩托车熄火,他提着皮绳慢慢走进去,悄悄听有没有狗的叫声。转上一圈没有的话,就打个呼哨,叫上几句狗的名字:“黑虎,黑虎。”林枫问付老三:“付师,这行吗?”付老三自信的说:“没一点问题,这狗通人性的很,如果被人圈在这,我一叫,它肯定就往外面扑。”两辆摩托转了四五个村子,没找到黑虎不说,还被村里的一群汪汪队追赶,花牛差点把车骑到地坑院里。眼看天色渐暗,长霖说:“付三哥,不行就回呗,天都快黑了,也没个头绪,明天再找吧。”付老三犹豫一下说:“行呐,从前头那个冢疙瘩转过去找找,不行咱就回。”花牛加大油门冲在前面,林枫紧随在后面。刚转过冢疙瘩前面的弯子,路边黑乎乎蹲了几个人,附近好像还有一个地洞。付老三害怕是原上的农民把黑虎逮到僻静处,弄出剥皮吃肉的事,就给花牛说,:“冲过去,看看咋回事?”花牛刚冲过去,路边几个黑影,提着棍棒一下子连人带车干倒了,林枫见状踩脚刹车刚在这犹豫一下,长霖确实是老江湖,看出门道了,喊了声:“我操,林子快他妈加油走,碰上盗墓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