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薛举既然已经喝骂这和尚用以消解了白日的烦心事,又顺便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那么先前吕摩诃的失言,便算是被他揭过了。
而此时,和尚依旧不卑不亢,念着莫名的经文,这样的姿态倒是又让薛举另眼相看,他不由得又细观一番,才发现这个和尚虽说皮肤晒得黝黑有类黔首,但他的五官却长得柔和标致,又兼其低首念经时有种雍容若富家王孙的气度。
这让薛举鬼使神差得在心中一叹,‘如此这般,倒像个神姿空正的高僧。’
而薛举亦身具气海,更是发现这和尚念出的经文越发绵长,其周身更开始有了不同寻常的气机萦绕,那是一种他也说不清的明亮识感,像是久暗的密室中突然燃起了一盏灯火。
又在帐中的烛火照耀间,那岿然不动的和尚更像是一尊散发柔和光芒的佛陀一般立于他的身前。
而这般光彩交织间,竟然让薛举一时间分不清那里是烛光还是其所散发出来的宝光。
这让困倦的薛举突然对这个和尚的兴趣浓厚了不少,所以他横眼看了下右首边的褚亮。
而褚亮早年在南陈为官,归于隋朝之后又为官多年才因拂逆了杨广被贬到了陇西,此时正被薛举拜为黄门侍郎且引为心腹谋士。
他能这般历经三朝为官,才思心智也绝非一般人可比,故他一看薛举望来,主君之心意便了然于胸,故立马就起身向薛举一拜,再为他搭了个台阶说道,“陛下息怒,这僧人自化外而来,不懂中原礼制也算情有可原。而既然此人尚未说明来意,陛下大可先听听他从突厥带来的消息,再决定他的生死也无妨。”
闻听褚亮之言,薛举才满意得微微颔首,又顺势接了话,对褚亮笑道,“嗯,那便依褚卿之言。”
这让场面上一时间没那么难看了,但是薛举的威势却还没抖完,他又说道,“兀那和尚,便将突厥的消息细细说来一听,若都是些无用的消息,你照样要死!”
而此时的吕摩诃依旧在念心咒,不过在薛举的再次威压下,他还是堪堪压下心中妄起的杂念,复杂的神色中虽然也带着些隐忍与不满,却念起心中所求之大事,也不得不回应道,“此来皇帝陛下军中,一是带来些许消息,二则是向陛下献宝。”
吕摩诃说完,又呼出一口浊气,他身负异术且心高气傲,在突厥时可汗尚且亲善待之,却没想到薛举竟如此目中无人。
故,虽说他的心境稍缓,但他的语气却依旧不能完全平静下来,心中那淡淡的杀意也逐渐变深了。
“哦,所献何物?朕早年也是家产巨万,雄于边朔。寻常之物可入不了朕的眼!”
而听到这和尚想要献宝,薛举顿时更有精神了,但内心的贪欲让他下意识忽视了和尚说的其一,心中只有宝物是何?
眼见薛举如此作态,吕摩诃又是暗暗看低了他一眼,但他还是硬压下了心中杀意,便准备顺着薛举的话先‘献宝’,以应变他所谋之事。
但此时,他的视线却突兀得被一豆摇曳的烛火所占据,耳边也传来莫名的‘嗡嗡’声,这竟让他在想要回话的一刹那间心神陷入恍惚。
“陛下,属下认为还是该先听听这和尚从突厥带来的消息!”
而听到此言,吕摩诃才能从恍惚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然后他发现那豆能占据他视线的烛火正在郝瑗身前的案上摇曳着,而先前还闭目养神的郝瑗,也仿佛刚睡醒了似的,正慵懒得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