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衣道髻的郝瑗,原本看上去除了身侧的剑器着实不凡之外,尽给人的是一种平平无奇的观感:像是个读过书的道人,但面容沧桑又似个老农。
只是此时,正对上了郝瑗目光的吕摩诃却有种他正赤着全身被郝瑗查看的荒诞感,而他马上又觉得郝瑗的目光清澈如渊,平缓而明净,像是一面透亮的镜子。
但是更荒诞的是他竟有了种错觉:那镜子照出的不是已修成佛门金身的他,而是另一个晦暗无光的他。
区区片刻而已。
郝瑗只是看了一眼吕摩柯,便站起身,又笑着向薛举劝谏道,“陛下,只要能攻取关中,我大秦的天命便自这八百里秦川而始,届时定鼎天下,陛下坐拥四海,无论是何等的珍宝皆为寻常之物罢了。”
谈笑间,青衫浮动,郝瑗站挺了身姿,但他身后的影子却随着烛光摇曳不定,而他身侧匣中的剑器更像是在微微颤动,让郝瑗平添一分豪气。
他目光所及之处的薛举更是下意识得点头,急忙打个哈哈,“郝爱卿说的极是,朕当坐拥四海,又怎么会贪恋俗物,观宝之言只是些许玩笑话罢了,哈哈。”
而看着薛举心境平缓却贪欲不减,郝瑗又突然收敛起了笑容,他本想再说些谏言,但又念及此间尚还有外人,终究还是和颜悦色的再向薛举一拜,然后给了他一个台阶下,“陛下,那便从属下之言,先听听此人的来意吧。”
然后,他又将视线看向吕摩诃,也不顾薛举是否应许,只是神情又肃穆起来,直言道,“说说罢,突厥遣你来此到底所为何事?”
......
从一开始进入薛举大帐之时,吕摩诃便一直在观察着薛举帐中众人,他知道坐于薛举左首之人的地位必是薛举之下第一人,但是初看时,郝瑗闭目养神,观之如一潭死水。便也没有细细查看,又由于后面薛举的一系列举动让他觉得此人不是明主,便也先入为主的认为此人帐下皆是无能之辈,就也没有什么心思细细观察了。
而此时郝瑗一番话却扭转了他的心态,又因为郝瑗的目光令他有了全身上下被看穿了的错觉。
那种‘是我小觑了天下英雄’的懊悔感,让他压抑妄念已久的明台处再次有了缝隙。
虽然,他此时还并不自知。
......
“阁下好气度!但小僧虽自突厥而来,却从未说过我便是突厥派来的信使。”
虽然吕摩诃意识到了郝瑗目光中的不凡之处,但他性子亦是孤高,此时却也不愿意输了气势,所以他硬是迎上了郝瑗审视的目光。
而他心中也隐隐起了新的打算,便先向郝瑗言明他的立场。
......
“你这和尚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冒充突厥信使,戏弄于朕,真当朕的刀不利否?”
但郝瑗尚未开口,听到吕摩诃回话的薛举便先暴躁得怒骂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