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慨这一路冲来，连破秦军前阵汧源部，中排梁胡郎的督战老卒，才到了此处。

在他的身后，本该是被他撕开一个口子的梁胡郎部，此刻他放眼望去，却发现原本秦军营帐外陈列的精锐步兵皆在彼处，又整整齐齐得排列着枪阵。

他目力惊人，甚至他能看到那枪阵的前部已经陷入了混战，那里有着他数不清的唐军在与前排的秦军拼杀。

原来，早在他与吕摩诃交上手之前，唐军便已经全军压进，而此刻战局也已经陷入完全焦灼之境。

虽然他早就设想过此般境地，却也让他止不住得再怒骂一句，“淦！这刘文静真他n的靠不住，嘴上说耀武军势，到最后竟然还是出击了！”

但他却没意识到，若不是他冲散秦军前部之后没有及时撤离，导致唐军诸将以为要错失擒杀贼首的大功，便一个个贪功冒进，才不会让此间战局顺应郝瑗的设想进展。

他更不会知道，他妄图改变的历史惯性，又被他阴差阳错得扭回到了原点。

......

不过，虽然谢慨不知道唐军主力的阵列中发生了什么，但他却看明白了眼前的形势，坚壁清野能稳赢的唐军终究是跟欲求速战的秦军交上了手。

而他突然又下意识得想到了那夜李靖演算出的秦军后手。

他便又情不自禁得高呼一句，“但，薛举还有骑兵在外！”

说罢，他的视线又看向郝瑗。

郝瑗见谢慨望来，也坦然说道，“没错，事已至此，郝某这诱敌之策已经尽显，纵是将军神威盖世，也寻得这一渺茫的胜机，但因唐军主将贪婪无能，非要吃了我最后投下的饵食，此时我骑军必定已经击其侧翼，而陷于我后军精锐以及骑军夹击的唐军怕已是无力回天了。”

随后，郝瑗便再未开口，只是目光淡然，运筹帷幄地看向谢慨，亦等待着他作出最后的抉择。

......

‘我尼玛，看来我终究没能改变历史，那么此间再杀薛举亦是对于此间局势无甚大用了。’

这是谢慨的第一个念头。

说起来，这一路上他的心路历程也可谓是复杂多彩，但不知为何，他在此刻却分外的清醒。他并不是蠢人，他也好像听出了郝瑗话语中的潜台词。

毕竟，谢慨料想这人若能斩断他附于神意的刀刃，必也是不下于他的高手，此刻却停手不与他一战，又直点出他心中所谋那力挽狂澜之事已化为乌有，以期待他能自行退去。

只是，他在思考着眼前这郝瑗为何要这样做？

是因为此刻大局已定，他想要诛谢慨的心？

还是郝瑗看似渊渟于此，实则外强中干？

......

而看着郝瑗挥了挥手，便将包围圈打开一个口子的众秦兵们。

谢慨的心中便已经有了答案。

......

“噹~”

清脆的击打声响起，谢慨再次归残刀入鞘，又缓缓转身，向那匹本是薛举坐骑的白义宝马那走去，此时数百秦兵已经受了郝瑗的示意向两侧退开。

而那白义马儿见谢慨走来，更是摇头晃脑，嘶鸣不已，像是喜悦，又似疯狂。

谢慨却不以为意，直直骑了上去，又顺势一揽，将原本插于马儿近旁的「赤星」血槊一并握于手中。

随即，他再一扯缰绳，八尺高的白马仰天长啸，前蹄高高扬起却又重重落下。

但他依旧没有调转马头便走，因为他已知道断他刀之人便是郝瑗，只是又想起那夜李靖说起他时有些忌讳莫深，便又直直看向郝瑗，这才开玩笑似的说道，“郝先生能助薛举这般庸才成就一番事业，想来才干也是不凡，不如随谢某一并投唐而去？”

郝瑗见谢慨如此说话，便知其退心已显，却也不恼，直说道，“谢将军如今深陷重围，倒不如降了我大秦，也好免了那奔波之苦。”

在明知道谢慨不会归降的情况下，郝瑗此言无异于以玩笑话回应谢慨的招降。

而谢慨本就随便说说场面话，但见郝瑗如此回应，倒是嘴巴硬的老毛病又犯了，“啧，可惜了，你这匹千里马没有伯乐赏识，只能蹉跎于泥潭之中。”

他暗讽薛举无能，郝瑗虽才高却志短，甘于沉沦于西秦这泥潭中。

而郝瑗则听完谢慨的讽刺，却是毫不在乎，直言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再者，谢将军又怎知郝某未曾遇到过伯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