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老兄,虽然我蛮喜欢你的,但说到底咱们也才认识两天,萍水相逢这种事情再普通不过了。再说了,谁也不知道明天我们都身在何处,我可不愿意做这种没有保证的事儿。”欧文·兰戈尔不着痕迹地瞥了眼身后的纳罗亚人,走得越来越快了,“我记得你是要去加里普恩吧?那样的话就得从这儿……也就是从希格特往北走,骑马也好乘船也罢随你,只是路上要小心那些盗匪和当兵的诺尔兰人。
“谢谢你主动给我讲这么有趣的故事,我也蛮喜欢你的模仿表演的;但是老兄,你有你要做的事情,我也有我该做的事情,能不能让我先去处理我个人的私事?”
“可这儿没人听得懂我说什么。”罗纳说,“我只是出来碰碰运气,又不是非加里普恩不可;这么说吧,兰戈尔,我想请你当我的向导。”
“然后出了点事儿就顺道把我也拉下水吗?得了吧老兄,现在这世道乱得就够可以的了,你老兄再怎样不方便那也是你自己的事儿,本来就和我没什么关系。再说了,希格特这人来人往的海港总不会找不到第二个纳罗亚人吧?”像是终于厌烦了这场漫无止境的你追我赶,诗人终于在一个阴森的小巷前停下了脚步。
海边的城镇大抵会有海腥味,即使离海再远也会有一股海腥味;但罗纳知道它没法遮掩住其他气味,比方说雨后泥土的香味、家畜的臭味,还有灯油燃烧的焦味。可只有一股味道他没法分辨出来,而且这一路越来越浓,几乎呛得他想干呕出声。他这才发觉到行人早就不见了踪影。天渐渐暗了下来,黝黑的夜吞掉了月亮,一步一步渗进大街小巷的每一个角落。罗纳甚至没法看清欧文那身被系得方便活动的灰袍,只能借着街上的灯火勉强看清诗人被火光照得金黄透亮的长发。
“老兄你要是真想学就明天再说吧,我还会在这儿再待几天,这个我还是能保证的。”他听见诗人的声音一下变得轻柔了许多,但声音却比先前更加清晰,仿佛是在他的耳边呢喃似的,“我话可说在前头了,我接下来要做的事儿相当危险,你老兄要是还想跟着我我也管不了,不过你出了什么事儿我同样也不会管你,明白了吗?”
真是乱了套了,他难道是个祭司?这个来自纳罗亚的小伙子还没见过琴德兰的神官,也不知道艾瑟克的德鲁伊,更不知道这世上竟有能绕开神灵与信仰而使用魔法的魔术师存在;他只能想起故乡那些呼风唤雨、神秘又强大的祭司们,而这个叫欧文的诗人毫无疑问也有着超乎寻常的力量;他绝不愿就此同这样的贵人分道扬镳,于是他握紧了悬在腰间的斧柄,慢慢跟着走在前面的欧文进入了小巷。
渐渐的,他什么也看不清了。令人作呕的气味越来越浓郁,眼前却只有诗人越走越远的背影。除却背后愈发微弱的灯火,竟没有一丝光亮;墙壁的颜色越来越深,地上黏糊糊的,踩起来不像被雨水打湿的泥土,反倒是有种僵硬的触感。脚下湿嗒嗒的,有什么液体正沾在靴子上。
他这才发觉到这股气味究竟是什么了。他本来该一闻就认出来的,没有什么气味比这个更让他熟悉了:他曾在没过膝盖的雪林中嗅到过,在纳罗亚人的成人仪式中嗅到过,在还没清理的斧头与剑上嗅到过。只是这股味道相较那些时候更为浓烈,他一时没法认清罢了。
这是血的味道。是沉积了许久,与尸臭混杂在一起难以区分的血的味道。
“不要出声。”不然我会很难办,诗人的呢喃又随风拂过他的耳边,“乌尔森,那个魔物还没发现我们。”
魔物?罗纳不由得屏住呼吸,本能的越过诗人向小巷深处看去。什么也看不清,但却能听到啃咬的声音。能和这个诗人一起冒险的机会就在眼前,于是他竭力压下心里的不安,缓缓抽出斧头,静静地等待进攻的信号。
诗人不会让他等太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