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庙主洞极大，阔达上千坪，最高处有几十米。周围还有一些小的洞室，其中一部分是人工凿出来的，还从山崖另一侧的瀑布那里引了水过来，可供起居。

洞内油灯长明，地面基本凿平了，布设和神像巧夺天工，想必是历代僰人努力的结果。

庙里供奉的诸神以一尊由洞中的天然石柱凿成的高大天神为首，一手持斧一手托天，直达洞顶，连面目也看不清。

“这是开天大神盘古氏。”大祭司介绍道。

盘古氏是人族共祖，桓靖、依依等四人虔诚瞻仰。

一名灰袍巫师捧着几个像酒樽一样的铜器，里面燃着一块由多种材料碾揉而成的香料，散发出怡神的药香。

大祭司给他们一人递了一樽香，自己也拿了一个，双手高举，慢慢晃了一圈，然后下拜。

作客的四人有样学样，也依礼祭拜了一番。

第二尊神像是僰族始祖，手持石锥，头戴牛角，称僰王氏。

第三尊神像是在夏朝时担任祭祀官的僰族远祖，称僰祝氏。

第四尊神像就是许多史书都有记载的僰侯。随着商汤灭夏，僰人作为夏朝贵族，也当了数百年奴隶，后来僰人首领追随周武王伐纣，立下大功，被武王封为僰侯，封地就在蜀地。

僰侯带着族人来到蜀中，与其他诸侯共灭了古蜀国后，建立了古僰侯国，这就是西南僰人的由来。

最后两尊小一点的神像是立在一起的，一个在前，一个落后一步站在侧面。两人都手持武器，背着大弓，满脸凶恶威武。

大祭司没有向他们介绍，直接开始祭拜。

何依依问道：“大祭司，这两位是？”

大祭司没说话，桓靖忽然笑道：“这两位想必是前朝的第一无怒和第一射熊父子吧？”

大祭司微微垂下头，算是承认了。

三个少女瞬间就明白了。

依依读过前朝史，袅袅和簁簁则是听她说过。

两百多年前的僰人大暴动就是第一无怒掀起的，前朝派大军镇压，僰人死伤无数，第一无怒战死，其子第一射熊率领残余的族人退到当时还没有派流官治理的黔地，占据费州和夷州，修建了思王寨，使僰族在黔地重新壮大起来。

大虞为前朝官修的史书中，这件关乎僰族千年命运的大事有相当长的一段记载：

“三月已未，僰道蛮反，侵袭宜、泸、能数州，官民多遭戮，帝命李侑讨之，至冬十月，斩敌万三千余，贼酋第一无怒伏诛，其子射熊率残蛮南遁，乱遂平。”

在浩瀚的历史长河中，能被国史记载的人和事都是极其重要的，许多被镇压的地方暴动往往只有一句话，类似“某年某月，某地某人反，帝命某某平之”或“已而平”，连斩首多少甚至主将是谁都懒得记。

像僰人起义这样被完整记述的，那肯定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战，大虞相当给僰人面子了。

问题是，为前朝修史可是大事，每个字都是无数人推敲过的，一旦写下那就是官方定论。

所以，第一无怒是大反贼，第一射熊是小反贼。

虽然他们反的是前朝，但哪朝哪代都不想看到蛮民造反。一旦反了，那就必须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僰族上层显然知道这一点，却没有点破，只是自大祭司、采薇以下，所有僰人都看着桓靖四人。

桓靖暗道：“原来这是鸿门宴啊！”

依依袅袅也为难起来，不拜是对僰人不敬，拜了就是打大虞的脸。

只有何簁簁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