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明道立即起身,摇头道:“我知你心思,想把陆镇远的布给文超,对吗?这却不可,就算青松道长认可,家主也知不是文超所制,心中评价必然降低,久后势必影响前途。”
解文锦那一丝感动顿时无影,那还得自己作弊,逼退白家,这不是在以他的前途为代价嘛?
他心中思忖,表面不动声色,微微低头道:“那便听父亲的,此处麻丝,父亲自取,只是我需当做不知。”
“可。你留些在左耳房,我让他们来取便是。”解明道的笑容重新回到脸上。
解文锦躺到下午,左右无事,小腹痛感也减弱不少,便想着梳理一下记忆,或可对当前状况有所帮助,于是找仆役寻来笔墨纸砚,准备一一记录下来。
他才写了两个字,那仆役面如土色,扑通跪倒,连连叩头道:“小祖宗,可莫要闯祸,流传出去,岂不是灭族之祸?”
解文锦拿着笔,有些莫名其妙,怎的写两个字都能灭族?
忽的想起前身记忆,只有官家才可以造册藏书,民间文书只有账本、公文之类,其它文字记录一概禁止,所以种种信息,只能口口相传。
这当然是极为低效的传播方式,怪不得工业发展如此落后,连织个麻布都要靠祖传秘诀。
没奈何,解文锦只得在院中发呆,看着几个仆人大模大样地从耳房搬运麻丝,又有解文昊院里的丫鬟婆子掉些物事,寻来寻去地捡走些麻丝。
他不由暗自发笑,‘天工织锦’的技艺需以精纯内功为基础,辅以巧妙手法,勤加练习方有所成。他看着学都出了岔子,似这般捡些半成品,就想仿制出来?那是毛用没有啊。
不过这闲散时光并没过多久,解明道已差人通知,陆镇远约到了,今晚一起吃酒。
而两人唯一纽带就是解文锦,他是非去不可的,但却不能和解明道同去,需得掌灯时分悄悄溜出去,万一被人撞见父子同逛百花楼,恐怕一夜之间就能成为溪县笑谈。
解明道行事也是极为小心,早早包下百花楼顶层包房,等解文锦和陆镇远到时,只说陆保全订的,反正他家是拳馆,江湖人物,反倒没人敢嘲笑。
酒菜上齐,解明道当即敬了三杯,礼数是做得足足的,这才开口问道:“陆馆主的意思,犬子已经带到。陆家和解家同为溪县人家,自当守望相助。但还有一事不解......”
陆镇远摆摆手,自顾自地喝了一杯,喷出一口酒气,才笑道:“解老弟莫问,知道多了无甚好处,只信我便是。陆某是江湖人,最重信义,断不会哄骗你。此番只定一事,这匹布,解老弟要,还是不要?”
“但我怎知,不会反给解家招惹麻烦?”解明道又给陆镇远斟满酒。
“不问便一概不知,能有什么麻烦?”陆镇远说着,夹起一块肥肠,继续道:“好比这肥肠,吃便吃了,我只知其美味,若非要究其来处,岂不是自找无趣?”
解明道摇头笑道:“正是知其来处,才会反复清洗,以葱姜醋酒去味。否则,岂不是一口吃个臭的?”
陆镇远夹着肥肠,左右翻看,眸中流露出无限感慨,终究塞进嘴里,咀嚼着吞了下去。
此刻正是热闹时分,包房外传来笑闹劝酒的声音,不时有琵琶弹奏,伴着婉转唱曲,但包房里却寂然无声,气氛沉闷。
那送菜的丫鬟转了转眼珠,转身便走。不多时,门帘一挑,一位红裙姑娘,手拎着琵琶走了进来。
她人没站稳,已经笑得和瓷碟相撞一般,冲着解文锦道:“原来是解公子吃酒,这两位想必也是富贵大爷,可要听首曲,叫几个姑娘助助兴?”
解文锦正在低头喝汤,听得声音熟悉,大惊之下,一口呛进气管里,拼命咳嗽,脸涨得通红,连连摆手,断断续续道:“莫要胡说,去去去,不要、不要。”
解明道扫视过来,笑容依旧,眼中已有杀气逼人。
陆镇远却哈哈大笑,扭动脖子,豪气道:“姑娘不要了,少年人脸皮薄,且唱个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