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白优的一举一动甚至是眼中浮丝也都尽收心底的何也双手交叉成拳，他看向车前方的公路，想起前几年回国任职的那天是坐的出租，他以融资人的身份回到曾培养他成为一名好拿捏的练习生的公司，目的是为了清理名为培养实则压榨他的体系，当初无能为力的他不得不放弃那可卑的出道机会，只因他是被选中的，资本以欲望编织的圈是会把人勒死的，而从不了解资本闭环圈的他被一个又一个抛来的圈套勒中时只想跑，可他也不甘心，他把理想中的一切都给落下了，远远丢在他的懦弱之后，他只能把过去的她，曾经的他们，留在再也看不到的地方，而已。

“如果你不开心，我也不会开心的，毕竟我们的长期合同还没签。”

白优有时候是希望自己有关何也的预感能不能不要那么准的，她和他概是永远也说不回主事儿上了，但谈的就是主事儿，“所以我先以个人的工作室活动喽？”

“你和程子铭都是刚解约，解约的事也快收尾了，都先以个人工作室活动一段时间吧，我会慎重勘察后给你们找不错的大靠山，你在国外赶通告那会儿，我…小西就把你的工作室以及团队安排好了。”

“所以我要感谢你帮我从原公司脱离苦海喽？”白优扭头想看何也的眼睛，她想听明白的实话，而何也的视线只一味放在正前方。她原先以为，她和何也在练习生时的距离来自公司方面加重的压力也差距过大，她只是个想要更加努力然后出道的练习生，而何也就算是个练习生，却是个无论对公司的实项资本还是管理高层都过于出挑到被迫要接受种种安排的练习生，何也成为练习生的“空降”是当时公司内部的一个管理人员威廉安排的，他俩都知道那是个怎样的人渣，但这件事也不止两人知道，而见识微末的练习生们是只能认可那个常居榜一的名字的。

“你和原公司的旧合同还有两年到期，但公司只会将利益榨取到最大化，难保会不会在最近发生的事中牺牲你的利益，所以拼命一段时间利落解约就是最好的选择，毕竟那个体系还在，少几个人渣，多几个人坐牢或许也没多大影响。你看，我们快熬过来了…”

“你还是做到了。”白优轻声道，她并不想表现出来自她话音中的肯定，因为那样会很奇怪，这一切发生的都快地离谱，她也不想主动理解何也表情中的空白，报复是不会带来再多的快感的，且“恶有恶报”这四个字也不是每个人都相信的，“所以呢？现在的野心是新一代的融资人？”

何也听着过耳一笑，“现在你知道了，我不开公司，过几年我才会融资到这个行业中的龙头公司里，难挑，也说不定会投资点其他的，NI起先是我一手策划，还是得找个好的帮手，你和子铭，我自会尽力帮到，其实个人工作室也没什么不好，你觉得呢？”

如果他不回来，事情真的会很不一样。这个念头在白优的脑中一闪而过，她莫名有点后悔，她若能亲自抹掉过去就好了，可她不会，“我觉得？根据现任经纪人的业务能力，也不知道我前任经纪人想给出什么建议呢？”

前排的小西将手扬到自己的耳朵，夸张地开始他的“聆听”。

突破进车窗的阳光难以再将某人黯淡失色的眼珠照亮，何也从前方的动作里收回视线，小西该是擅长给白优打配合，他按下车门的智能键屏蔽掉扎眼的光线，话里带着笑音，“卸任的话该是没什么用吧。”何也用手指滑了滑自己的下巴，歪看向白优，“就算可以直接进驻大公司的一线艺人也要再等等，橄榄枝就算都是木叉子也是不一样的，可站在木叉子上的却是同一整个团队，团队的凝聚力还是重要的。”

白优是不乐见再签劳务合同的，何也的建议算是中肯，可小西是何也提拔的，就连她团队背后的金主也是何也，她和何也的商务关系一直都是明白如纸，她和何也顶多算是“尊重”和“谋利”并重的伙伴关系，连个“好朋友”的“好”字都配不上，白优真想知道这是为什么，还是只有她一个人这么觉得？她得尽早结束这过于伤脑的话题，“个人工作室刚刚好，小西负责我放心。”在白优以自我为主的经验里，艺人是难得见一次金主的，所以她自然把想问的都问了，“所以呢？给程子铭造完团队后你会留下吗？”

何也听不出白优的语气，他有时候无法读懂白优的想法，当然在少数情况下，即使他们都和过去不一样了，就算不懂也无所谓，她一直在他的眼睛里，不是吗？…或许该将刚才那句听作简单的疑问，可他无法保证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却也想留住白优的信任，他回看向她的目光，“你呢？希望我留下吗？”

白优问出口的时候根本没想到让他留哪儿，留在程子铭的工作团队？留在自己的联系范围？又或是随口一问？思绪翻转的她越发觉得神经烧线，她不该是这么耗脑的人，她只不过是从原娱乐公司赢利的运行模式跳到了何也走一步算一步的运行模式，她不过是何也支撑起的艺人中的一个而已，“你爱留留哪儿，以后少烦我。”

“我烦？”何也是不懂白优为什么两臂一抱，向后一躺，两眼一闭就无视了自己。他指向自己的手指根本没引起白优的关心。

副驾上的小西扭过头把这再聊就聊成恋人小品的两人看了一遍，咧出白牙，“金主，咱艺人该放假了啊，可是你说要借着白优这颗掌上明珠照照前方的路，我这边儿的团队可发足了力准备举起来了，程子铭那边啥时候需要外援就知会我一声。”

何也从没想能被小西一嘴接一嘴的妙语连珠给塞了个哑巴，怎么以前不知道这小子还挺能聊，白优的行程安排有多紧，他是知道的，他来机场接她就是来看下她的状态，他当然可以劝白优休息，但白优所适宜的未来需要的根基要再扎稳一点，他会保证这一点，直到不需要他插手的程度。他的心思跟着话音一远，想到个白优一定会接的话头，“亲兄弟不好安排呀，你说要不送子铭去参加个荒郊野外的旅游综艺淡淡？新招的团队内被他吓跑了俩，服装组和美妆组是赶着点儿溜，雇的保镖被这兄弟拉去蹦夜店，前几天有意招到的一个经纪人直接被他给吼跑了。”何也如实心酸地摸了一把脸，“从医院里出来后我是连脚都没站稳，我才知道，我是注定要受罪的，优就不这样对你，要不这个你也接一手，我们换换？”

“别想。”白优一个起身坐了起来。她凑到何也眼前义正言辞，“那是你的问题，也许解决后你就可以尽早捧下一个新星。”她轻飘飘地收住话头时也打心眼里说的是句实话，她也说了是“也许”，反正程子铭再折腾也不会伤害何也的，程子铭想留住何也，不管留在哪里，以前是，现在也是。那么现在的程子铭不是开心到失心疯放飞了天性，就是要耍赖到一人无计可施的程度。程子铭知道，何也从来对他是有感谢和愧疚的，更别提何也刚把原公司的股东，也就是程子铭的亲属以连坐罪送进了监狱。

小西冲何也眨了下眼睛，“我就是个打工的，何哥亲自捧着火球儿，我替哥捧着明珠，NI还是团星星，多好。”

“我经纪人口才好吧？”白优给何也秀了个很了不起的眼神。

“你们关系是挺好。”

何也接话，白优的猛然一愣让他一慌，他接着摊开了个“无所谓”的手势，他意识到自己划开的沉默会让自己觉得有点嘴欠，于是说，“还是证明哥的眼光好。”

“如果你这么想。”

接了声的白优拍了下前座小西的肩膀，“开首歌，听点欢快的，庆祝一下这位嘴欠哥出院。”

“得嘞。”

“白优，你得相信，过去都会过去，辛苦也是。”何也插话。

“当然，这是过去…我朋友的一句名言。”

“我们该是很好的合作伙伴，我说未来。”

“未来也会成为过去。”

“这是脑筋急转弯吗？下一句该是什么？”小西插话。

“给你播的歌你就听着，出院不久的病人该多照照阳光，你说呢？”白优截住了何也想出口的话。

何也将阳光放进来，动作收幅后又去看白优，白优扭头去看她旁侧的车窗，“懒得理你，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