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儿大多都是黎世熹磕磕绊绊在照看,现在已经熟能生巧了。
黎长乐一个头两个大,一句话惹来水漫金山,她赶紧找补,“姑姑话都还没说完,哭什么呢,你跟我过来。”
她抱起鱼儿率先走出厨房进了正屋,脱了孩子的鞋,把人塞进被窝里去捂着。
黎世熹也尾随进屋,站在床下不知所措地抠着手指。
黎长乐拉着他站到木柜旁,打开木柜的盖子,示意他靠近来瞧。
黎世熹不明所以,索性他听话,便走上前去。
这个旧木柜他晓得是空的,是这户前主人家留下的。
但他扒着木柜的边沿往里看的时候,差点惊叫出声。
满满一篮子的鸡蛋,在木柜的角落里摆着,旁边还有一条深灰色的大毛毯叠放在那里。
鸡蛋这种东西,在干旱了三年的北地,极其珍贵,黎世熹已经忘记自己上一次吃鸡蛋是在什么时候了。
黎家所在的广济县旱情比黎县这边严重,干旱前一两年就出现了粮食欠收,产量降低的情况。
等到真正的干旱第二年,田地干涸开裂,粮食断收,井水枯竭,河流断流,大地被炙烤得几乎寸草不生。
人们在濒临绝望中四处找寻水源,一路找,一路逃,只为了寻那一线生机。
有些人逃着逃着就成了流匪,有些人逃着逃着人就没了,有些人抱成一团,形成了队伍,一路互相扶持,走走停停就到了黎县,或情况相对好些的临县。
而路上随处可见的难民队伍,几乎都是没有口粮的,走到哪里便就地找寻吃的喝的,树根树皮,哪怕是一小扎干草。
鸡蛋那是一路上都没再见过的,每次能在歇脚过夜的地儿附近找着水源或者泥水沟都令人喜不自禁了。
黎长乐在他面前蹲下,让自己的表情严肃起来,“姑姑死过一回了,只不过阎罗大人说姑姑还命不该绝,天不亡我,这才捡回一条性命。”
“姑姑,那以后你都不会生病了吗?”
“不光不生病了,姑姑还得了阎罗大人的救济,多了些本事,但是世熹得帮着保密,对谁都不能说,好婆也不行。”
黎世熹听闻转过头往木柜子里瞧了瞧,秒懂她姑姑的这个“本事”。
黎长乐长长出了口气,总算忽悠过去了。
“姑姑,咱家的鸡蛋能偷偷给石头弟弟两个吗?就两个?”
黎长乐没答话,等着他继续,果然孩子怕她不答应,忙不迭解释:
“姑姑现下不记得了,好婆经常给我和鱼儿带吃食,我知道那是婶婶留给石头弟弟的口粮。世熹不想要的,可是鱼儿太饿了就会哭闹,还会睡上一天都不起来,姑姑,我怕……所以……”
黎长乐越听越不是滋味,眼前这孩子的年纪在现代社会就是个二三年级的小学生,却已经经历了不少的人间苦难。
她揉了揉孩子的发顶,“可以的,好婆对世熹和鱼儿这么照顾,姑姑感激都来不及。等上几日的,咱们找个由头给好婆偷偷送几个鸡蛋,当补偿石头弟弟的好不好?”
黎世熹用力点头,眼睛亮亮的。
每次他从好婆手里接过那些吃食,心里都愧疚不安,怕石头弟弟因此而挨饿。
但是,他也不想鱼儿挨饿。
绿水村里的每户人家,他都带着鱼儿上门借讨过吃食。
但灾年刚过,官府发放的赈灾救济粮又是有数的,刚熬过旱情,那点粮食大伙自是计算着吃的,以期能熬过这个冬天。
况且谁都不相信一个几岁的孩子以后有能力还给他们粮食,而黎娘子那样眼看着就要归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