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姐,一会儿你记得拿几个窝窝头给陶岩哥。”
雪梅转过身,屋里还很黑,隐约能看到杏香在穿衣裳,疑惑问道:“这么早,你要干嘛去?”
杏香动作微顿,“昨天的衣裳还没洗呢,我去河边洗衣裳。”
雪梅哦的一声,也跟着起身。
“你再睡会儿吧姐,现在粮食都收了,地里没啥活计了。”
说话间,杏香已经穿好了衣裳,拉开房门,匆匆找出昨天一大家子换下的衣裳,装在竹篮里。
小黄听到主人起身的声音,很是兴奋,跑过来在杏香脚边转来转去。
陶岩在林家住了一个多月了,小黄也长大了不少。
杏香轻轻地推开院门,踩着晨雾朝村口走去。
直到出了院门,杏香呼地松了口气。
天慢慢亮了起来,远处山腰上晨雾缭绕。
沉静了一晚的村庄渐渐有了人声。
陶岩起身后叠好被褥,拿着漱口搪瓷缸拉开房门。一条白毛巾搭在他肩头。他穿着一件蓝布外套,灰色的裤腿上还有一道明显的叠痕。
林家人都已经起了,虎头跟在栓子屁股后面,叔侄两人挎着个破竹篮子。
“小陶哥!”栓子穿着件打着补丁的褂子。
陶岩看了一眼他光着的脚丫,笑着叫他,“栓子,去捡粪啊?”
栓子一边说话一边朝院门口走,“对啊,去晚了屎蛋子都被人捡完了。”
陶岩放这么久的牛,每次和大海一起赶牛出去的时候,一群小孩子跟在后面抢着牛拉下的新鲜屎,弄到自家自留地里做肥料。
陶岩朝西屋看了看,西屋门掩着,人都起了。
陶岩捏着牙刷慢慢地刷着,一会儿杏香就要拿窝窝头给他了,一个多月来,每天如此。他磨磨蹭蹭地刷完牙,雪梅拿着一包干芋叶从厨房出来。
“趁热吃吧,刚热过的。”雪梅低着头,将窝窝头递了过来。
陶岩有些愣,看了一会儿雪梅手里的窝窝头,才噢了一声,接了过来。
“谢谢你,雪梅。”
雪梅轻嗯了一声,扭身进了厨房去。
窝窝头的温度透过干叶传到手上,陶岩惊醒过来,莫名有些失望的同时,也松了口气,他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大清早,河边还没有人。清早的河水有些冰凉,杏香冻得直朝手心里哈气。
远远地,一阵牛铃铛的叮当声透过晨雾传过来。
杏香扭头望去。
远处的村路上,一群牛慢慢走来。大海悠然地骑坐在牛背上,一边吆喝着牛群。
陶岩跟在牛群后面慢慢地走着,他似乎在想着事情,一张俊朗的脸上满是沉思。
杏香一直觉得陶岩走路的模样怪好看的,腰杆挺得笔直,双肩从不轻易耸动,目不斜视,总是一副很认真的模样。看去就感觉这人很踏实。
陶岩在想着去哪里给他妈妈打封电报。也就没看到河边的杏香。
牛群渐渐远去了。
杏香看着陶岩的背影,想起昨天荷花问她想嫁个什么样的男人来,荷花倒是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杏香却觉得很迷茫。
她甚至还没有想过嫁人。
杏香想得入迷,有人走过来都没看到。
“嗳,大姑娘,请问林国新家怎么走啊?”
杏香侧过脸,晨光从她的侧脸照过来,两条黑乎乎的辫子在晨光里泛着黝亮的光。她穿着件碎花衬衫,袖子整齐地挽至手腕,露出一截洁白的小臂。
杏香其实很漂亮。她生着一对秀美的大眼睛,鹅蛋脸看上去温柔又小巧。
不远处站着两个人。一个六十来岁的老丈,正笑着,是他在问杏香。他背后还站着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也穿着一身白衬衫蓝布裤子,肩上挎着一个帆布包。
杏香冲两人笑了笑,站起身来,用手背撩了撩散落在眼边的乱发,转身朝村里第三家人家指了指。
“喏,那就是。”
那个青年的眼睛又黑又亮,看着杏香笑了。
“多谢你了,大姑娘。”那个老丈道了谢,带着青年朝村口走去。
青年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河边的姑娘已经重新蹲下身,用力地搓着衣裳。
连着许多天,杏香尽量不和陶岩碰面,连吃饭都在厨房吃,再也不上桌了。林家人都没察觉杏香和陶岩之间有什么尴尬。
“姐,你快点啊,大姐不和我们去吗?”
栓子急不可耐地背上了背篓,跳着脚在院门口叫杏香。
杏香匆匆换了件很旧很旧的衣裳,栓子催得她心急,“就来了,瞎催什么?”
虎头闹着要一起去,刘秀娣和玉凤正在院里切野菜做菜干,等冬天没菜时好加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