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人能清楚察觉的瞬间,他的意识已被他人所控制。方才与“雷蒙德”交流的记忆亦像一本摊开的书页,被远方的某个人细细阅读。斐尔斯闭上了眼,体内燃烧着琥珀色的血液。诺妮斯的地图在他脑海中如同画布般延展,琥珀色的血脉仿佛在暴雨中的灯塔,凭着微小的星光互相呼应。斐尔斯操控着一个身披麻布衣的流浪汉,沿着马车走来。不一会儿,斐尔斯主动向车夫说。
“不好意思,可以在这里停下吗?我正好有点事情要办。”
米罗特意让马匹慢下来,让斐尔斯能平稳落地。
“你可以先走了。”
斐尔斯如此向拉着马车目送自己的米罗说。在马车走远以后,斐尔斯捡过路边一件污秽不堪的麻布衣。他把它披到身上,瞳孔中已经充斥着腐烂的深黄。斐尔斯如同流浪汉一般的打扮让过路人纷纷避而不见,他蹲坐在路边角落,静静地等候。
直到一辆公共马车从远处转入了这个街道,慢悠悠地停下。几位行尸走肉一般的乘客迈着疲惫的步伐,刚好掩盖了斐尔斯的上车。
没有丝毫生气的马夫生硬地扭过脖子,眼中燃起幽绿色的火焰,在邪焰静默的墨绿眼眶中,马夫分辨出来人的身份。
车厢的门自动打开,来人踏过车厢的楼梯,走入车厢之中。厢门关闭,斗篷中的斐尔斯陷入一片死寂的空间。身体不断下陷,最后浮在八位同样披着亚麻斗篷的人面前。在一片漆黑之中,充斥着魔性魅力的声音如此说道:“克里斯蒂先生,我遇到了髅鸦。”
“我知道,我们全部人都知道。废话,昨天诺妮斯奏起了圣曲。谁还能不知道?”
少年尚未成熟的声音责骂着他。而这憋了一夜的怒火,才刚刚开始泄出。
“你们应该知道,代行者在诺妮斯不许变化成契约体的规矩。”
“因为曾经有两个蠢货,以契约体的模样在诺妮斯大闹了一场。在他们两个人的圣曲响奏一周后。他们死了。”
一记沉重的掌击对着马车内部这个神秘的空间两笔拍下。所有人都能清晰感到地震般的晃动。其力度之大,甚至让阴暗的空间也浮现了几丝裂纹。
“他们为什么死了?因为骸鸦对他们发起了狩猎。那两个倒霉蛋甚至来不及找到我的庇护,就被骸鸦这个疯子烧得死灰都没法复燃了!”
说到这里,另一边的声音更是悲愤交加。他的声线中仿佛是哭诉着。
“昨天我的从魔死了四十多只,雨魅!那些是我的手下,你拿去用以后是没打算还给我吗?”
“千子先生,我昨天面对的可是骸鸦。比起那三个逃不掉的恶魔和代行者,不觉得四十只没有智力的黄魔很便宜吗?”
“如果你没有主动挑拨骸鸦,我们怎么会损失那么多人手!你知道这对于计划有多大的影响吗?”
雨魅的方向慢慢传出了笑声,从最初的零星演变成狂妄的疯笑。
“如果我说,我对骸鸦的真实身份有了头绪呢?”
即便是其他几个刚刚默不作声的黑影,此刻也发出惊讶的声音。克里斯蒂轻哼一声后,平息了现场。他问。
“真的?”
“当然。”
“那很划算,我没有意见。”
眼见克里斯蒂定下结论,其他代行者和恶魔也只能沉默起来。雨魅轻笑一声,说。
“我探索过直面骸鸦那一个躯体的记忆。他眼中的骸鸦是一副提着巨骨斧锤的白骨。他穿着灰色的马甲,外挂黑色的风衣和长裤,踏着燃烧蓝火的长靴。冰冷且空洞的眼眶隔着死者的记忆紧盯着我们。他知道我在背后操控着那些从魔。所以,他让我操控的躯体直面了恐惧,叫出了他的名号。他最后杀死我那一幅躯体的方法,明显是一种威吓。”
说罢,雨魅从身后的麻布中牵引出一丝琥珀色的粘液。
“要看看吗?我可是把那一个寄生体带过来了。”
从那一丝粘液之中,雨魅提取出燕尾服绅士与骸鸦战斗的所有记忆。破碎的影像投影在所有人的面前,让他们亲临其境地体会到传说中那位代行者的恐怖。
“说出我的名字!”
在骸鸦的火焰把燕尾服绅士彻底吞没后,粘液能投影出的画面亦戛然而止。雨魅笑了笑,说。
“说实话,我们才更像是他的猎物。”
“你在质疑我吗?”
“不敢,克里斯蒂先生可是仅有的四位恶魔王子。”
克里斯蒂冷冷地盯着雨魅,话锋一转。
“作为代行者的你,是不是没法理解我们为何热衷于猎杀骸鸦。”
“因为骸鸦作为代行者,却多次猎杀恶魔和其他代行者。”
“不全对。倒不如说,我们很尊重骸鸦。他是一个值得铭记的强者。还有其他想法吗?”
雨魅的沉默不语在克里斯蒂看来,已经是一种回答。
“你知道人类,应该说雄性人类的行为模式吗?”
“他们能很自然地直面自己的本性,却无法承认自己生来是一种野蛮的生物。我去过他们称作酒吧的交际场地,他们不在乎市场的牛骨头多少钱,却热爱把不知道多少年前哪位猛将把谁的骨头打裂当作茶余饭后的笑话。”
“这就是人类和恶魔的共通点,我们渴望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