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忙到酉时,他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小心将纸笔收好,提着自己的药箱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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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夜幕低垂。
倚翠楼后院中彩灯如繁星点缀,各色女使小厮穿梭其中,繁华之景让周易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他信步闲庭,很快便来到了在倚翠楼的坐诊之处。
此处是一间低矮的楼阁,面积虽然不大,但药柜、诊具、床铺等物一应俱全。
最主要的是靠近前厅,方便应对一些夜间的突发状况。
倚翠楼的坐诊大夫并不轻松,虽然不需要处理什么疑难杂症,但却异常繁琐。
一来要负责楼中小姐、丫鬟、鸨妈、护院等各色人马那些头疼脑热的小毛病。
二来要应付那些那些为了姑娘争风吃醋、甚至是大打出手的恩客,夜间也不得早早休息。
若是遇到那酒劲上头、脾气不好的客人,被数落一番是轻,动起手来也是有的。
但对于缺乏接诊经验的周易来说,这里却恰是能反复验证所学的好地方。
他对于【金匮要略】的领悟已是大师水平,其中虽不涉及什么疑难杂症,但对于刀兵斧伤、伤寒感冒这些基础病症的处理却是手到擒来,用药下方也是日益精进。
如今他在倚翠楼中也是颇有名声,甚至隐隐盖过了另一位坐诊大夫的风头。
“许师兄,今日来的可早。”
周易刚进门,就看到许闲坐在主位上,便客气的打了声招呼。
此人年约三旬,面白体瘦,像书生更像过大夫。
他是城中另一大医馆保安堂出身,年少时入门,年近而立才有了独立接诊的资格,是从杂役学徒开始一步步苦熬出师的正经大夫。
面对周易的招呼,许闲却板着脸,语气生硬的质问道:“周易,你改了我给芝颜姑娘开的温养方子?”
周易面露疑色,说道:“许师兄,随意更改他人的方子乃是大忌,我虽然学医不久,也明白其中的厉害,自然不会如此。”
许闲冷哼一声,用手点了点手边的一张方子。
“那为何春喜丫头刚才跑来,说你觉得我开的这味四物汤有问题?”
周易心中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许师兄,今早你走的急,春喜拿着方子来寻你,说芝颜姑娘服了你开的四物汤,仍是目眩耳鸣、脐腹作痛,半天不见好转,我就帮她看了看。”
许闲不屑的笑笑:“哦?你看出什么名堂了?”
“师兄开的方子自是没有问题,只是芝颜姑娘昨日随张家公子外出登高,受风冷侵入,加之本就胃肠虚弱,出现了完谷不化之症,才会脐腹作痛。”
“我便建议她可以在此方中去熟地,加党参、茯苓、白术、肉桂、粟米,不动药性便可将其改为四物胃风汤,但具体如何用药,自然是要她来与许师兄请教定夺才是。”
许闲面色难看的听完周易解释。
他自然知道周易说的不错,此番加减运用,甚至比他原本设想另开一剂方子温养肠胃来的更温和,颇有化腐朽为神奇之效。
但他心中就是莫名生出一股焦躁,眼神越发不善。
周易习以为常的笑了笑,随即不在意的寻了处位置坐下。
他知道许闲对自己有所不满,但他主动示好几次也不见缓和,便也不再强求。
此时正值倚翠楼生意最好的时辰,前厅人声鼎沸,但此处却不显嘈杂,后院中偶有悠扬琴声传来,反倒更显静谧,加之灯火通明,他便掏出医书开始翻阅。
如此过了大半个时辰,忽有一位提灯女侍敲响房门,在门口敛身一礼,柔声问道:“周易周大夫可在?我家公子邀您前去一叙。”
周易有些讶然的放下医书,这还是半个月以来的头一遭。
“你家公子是?”
“我家公子是魏府二郎,姓魏名合,今晚与玉萝姑娘在蔷薇阁宴请友人,听闻周大夫今日在此,为公子与玉萝姑娘重归于好一事,想邀您前去当面道谢。”
周易微微颔首,说道:“烦请姑娘转告魏公子,此番好意我心领了,但职责在身不得擅自离开。”
那女使微微一笑:“实不相瞒,除了道谢,我家公子听闻周大夫于‘心病’一道颇有造诣,也有些困扰想请教一二,烦请周大夫拔冗一见。”
周易心念一动,莫不是与玉萝姑娘之事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