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娘闻言,脸上有些绷不住了,问:“老爷真是这么说的?没有旁的话了吗?”老爷已经有月余没去找她了。
“没有了,”管家道:“老爷叫大姑娘回去好好思过,别……”
“别什么?”
管家压低了声音,在文娘耳旁道:“别总受奴婢挑唆,丢人现眼。”
文娘一下瘫坐在了地上……
她是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妇人,她对林大人实是有着两百分的爱意,但在这一刻好像成了笑话。
又或者,从一开始就是笑话。
这日文娘饮泣许久,眼神里的光,终于一点一点黯淡。
……
至漫长的罚跪结束,林莘起身的时候已走不动路,是青葵把她背回了西院里。
回小院以后,林莘擦洗了身子,换了身衣服,喝了一碗下午文娘去前院前命人熬的姜汤,幽幽地坐了下来。除了腿失去知觉以外,感觉身子逐渐回暖。
文娘却是受了风雨突觉头晕目眩,黯然神伤,早早歇下了。
雨渐渐停了,一圆清月悬于天际。整个林府喜气洋洋,中秋家宴觥筹交错,似乎能听到杯盖相碰的声音。
只有经过林莘这院时,幽僻如常。掌了灯的石子小道上一片冷寂。
林莘瘫着久跪麻木的双腿,隔着帘栊看着窗外的月,月光照得庭院深深。
同样的惩罚,这些年里,林舟望一次也没有对妹妹林艾行过,他总是说:“我家小艾,是多么娇柔纯善的孩子,为父甚感欣慰啊”。
林艾或许是有几分娇柔纯善的。只是林朱氏像老鹰护着小鸡一样把林艾养在东院里,当眼珠子似的看护着,姊妹俩也根本没机会相处与了解。
林莘在小的时候,一直没明白“娇柔”和“矫揉”的界限,正如不明白在林舟望心中,林艾和她的差距。
彼时年幼的她还说不出心寒齿冷这个词,她只是惆怅:
不知今日,母亲一个人在那清冷的广寒宫上,有没有吃上月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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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林舟望过寿前一旬,文娘几度明示暗示,软话说尽,让林莘去鞋垫上绣吉祥物做寿礼。
林莘受不了别人缠她,只好拿起针线绣了一只王八,这滚圆的头,滚圆的脸呀,十分有喜感。
别说,绣得还挺认真。
文娘接过来看了一眼,这怕是…不好吧,…这能送出去吗。
林莘嗤之以鼻:“玄武啊,拿去给他,吉利着呢。”
文娘摩挲着鞋垫,想了又想,小主子绣工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再做一份也不见得更好。
到底是亲手做的心意,她还是让前院管事的把鞋垫递了上去。
那厢林舟望一看,登时气得蓄了好久的“美髯”都要裂开,厉声道:“混账东西!哪个没眼色的呈上来的?”
管家低着头不言语。这不那头也是老爷的女人与孩子吗,真是不便说。大姑娘不送生辰礼,老爷要发怒,送了,老爷还是要发怒,年年如此。
果然林大人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手笔,他道:“女红也别让她做了,白费布料!!”
是以,林莘正大光明地无所事事起来,她看清了她在她爹眼里的定位: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做不好。
趁着无人时她又爬到树上,长出一口气。瞧这府里,一脑门子官司,还不如躲树上看看风景,指尖触触,和风澹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