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节,蓬莱郡野绿连空,天青垂水。总有些孩童追随漫山秋风,等缺月重圆。
云家写信给林大人,邀林莘去宁国公府小住几天。云家人在信笺中嘱咐:叫莘儿莫急,务必闲适慢行。
文娘久病未愈,林府的管家将林莘与青葵送到了凫溪岛码头。
林莘与青葵二人乘了将近一日的舟船,赏了海景,到邝济岛后再换乘宁国公府来接应的马车。又行了一会儿,车夫搬出马车上预留的木凳,林莘踩着下地来。
这是一条青石铺成的长街,名为“栖上街”,与它相纵横的那条街名为“栖横街”。偶尔有三三两两的百姓穿行,但人不算太多。
抬头,映入眼帘是一座白墙黑瓦、如同水墨画里的建筑,它分为六进,是一座古朴的宅邸,由于历史过于古老,在土木上这些年修修补补。
上面悬挂着“宁国公府”四字篆体门匾,肃穆低调,门口左右两个石狮子。
六百多年前,云氏一族在天晁开国之初因从龙有功获封宁国公,赐爵世袭罔替。此后云家人统领蓬莱水师,世代镇守蓬莱郡。
林莘的阿翁已解甲告老多年,时任宁国公是她的舅父云淳忠。
云淳忠为人宽厚风趣,力行仁俭。他只娶了一位夫人名唤戴苗儿,夫妻二人恩爱无比,且他们的品行在郡县里有口皆碑,正如一双鸿俦鹤侣。
他们膝下仅有一个儿子,名唤云钊。
九月初八这日,宁国公府的大门已敞开多时,门口站着云老太爷,还有宁国公府主母戴苗儿,及两名仆从。
侯夫人戴苗儿,彼时是个二十四岁的美人,柔情绰态,凤目皓齿,还有一对梨涡。她腰若流纨素,耳着明月珰,裙袍材质上乘舒适,颜色款式却极其简单,发鬓只戴了一支白色玉兰的发簪。整个人举手投足显得很是亲切。
林莘一瞧见他们,便释放出在林府时不曾显现的孩子天性,她彼时像个雀儿一样跑上前去,“阿翁!!舅母!!”
侯夫人柔和的眉目盛着满满的喜悦:“莘儿!你可终于来了,你阿翁站在门口,左盼右盼的,可是等你许久了。我让他老人家去里面等,他非不听。”
“别听你舅母的,我还没老到那份儿上呢,出来门口透口气能有什么要紧的?我只是算算时辰,觉得咱们莘儿也该到了。”云老太爷拄着拐杖,不由自主地咧着嘴笑,眼角眉梢都喜气洋洋。
云老太爷拉过林莘的衣袖,左瞧右瞧,怎么看怎么欢喜:“啊,咱们莘儿又长高了,从前跟个小猴子一样顽皮,如今却是越长大越亭亭玉立了。阿翁高兴,见着你就像见到了你母亲,心里头高兴啊……”
都说林莘长得与其生母云清岚是有七八分相似的,可惜红颜薄命,母亲实在故去得太早。林莘搀着云老太爷,和他们一起往里走去:“阿翁莫要难过,将来我替母亲在您跟前尽孝,也是一样的。”
云老太爷缓缓地点点头。
云老太爷颇通音律,尤喜奚琴和竹箫。时常会把他自己关在屋里,与世隔绝般地奏琴释放几许;更善弈射,年轻时百步穿杨不在话下,虽性情有些火爆,过于爱憎分明,但颇为多才多艺。
林莘望了望门口:“舅母,今日怎的不见舅舅与阿钊?”
侯夫人温和道:“莘儿,你舅舅现下去军营练兵了。晚上有个副将要过生辰,哦就是你陆阳叔,他在畅音楼宴请军中一干人等,你舅舅也说要去,估摸着晚膳后也就回来了。
至于阿钊那孩子,这几日染了风寒,现下还没睡醒呢。你可别去瞧他,舅母怕他过了病气给你,要寻阿钊玩儿,以后多的是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