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人已是气极,好不容易缓过气来,他侧头对两个嬷嬷吼道:“你俩!还愣着干什么?此等孽障,还不速速行家法?!!”
林莘被带到祠堂之时,那处的长条凳子都已经放好了。
两个嬷嬷左右各站一边,手持十寸宽的过漆厚木板,严阵以待,面面相觑了一会儿。
林朱氏底下的人添了一把柴:“等什么呢?老爷都使唤不动你们了是不是?”
两个嬷嬷便朝着林莘走过来。
青葵拉着林莘的胳膊,捂嘴小声道:“…姑娘!我们能不能……能不能……”
“不能罢,”林莘摇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并不后悔。”
检验自制火石弹唯一的方法就是炸掉它,这次炸响是必然会出现的。
其实,连林莘自己也没想到,那改良进阶的火器,竟然就这么炼制成功了。那天记录过各种调和比例的火弹,她一共带到石林二十款。以石头毁坏的程度为量,她逐一全部试验后,最后择选了威力最大的那款配方。
虽然这一顿笞责看起来在所难免,但她自己心里反倒踏实了几分。以一顿笞责,换一个经验证后的进阶火器配方,既炸了她爹可能会被授人以柄的奢侈石林,以后或许又能用这个配方帮助舅父统领的蓬莱军。
林莘趴到了长凳上,两位嬷嬷使出刑杖,轮流挥打在她年少的背上。
厚木板砸出的闷响声,连一旁围观的林家一家三口都觉得心惊肉跳。
林莘自从落水后身体不算太好,重重的几杖下去后,她鼻腔里有血滴落。
几滴猩红的血珠,如同雪中的赤豆种子,在林府的土壤里艰涩地化开了。
她低头咬着牙。
又一阵狂风暴雨袭来……
生理上的疼痛,使林莘双肩轻微发抖。除了行刑以外的声音以外,几乎是一阵寂静。
一旁的青葵捂着嘴,眼泪簌簌落下。
二十杖还是五十杖?老爷没有说。
老爷不喊停,两位行刑的嬷嬷不敢停。
猩红的血,逐渐从林莘的襦裙渗出…………
屋外忽然下起了大雨,砸得窗棂咯吱作响。
风吹进林氏祠堂,颇凉。
“住手——!!!”
这时,骤然有一声洪亮的声音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众人抬起头一瞧,竟是那许久未出现的云老太爷,林大人的前岳丈。自从爱女故去,此后多年老太爷不曾跨足林府。
云老太爷刚进林府祠堂,人未完全行至堂中,拐杖先扔到了林舟望的脑袋上。
林舟望一个趔趄,生生从椅子上栽了下去。
老太爷身后跟着其儿子宁国公云淳忠,还有两名体魄强健的护卫。
林舟望是个文官,外强中干,跟个白面馒头似的。真要是打起来,一百个他都不够对面宁国公府一行人塞牙缝的。
云老太爷看了一眼长条凳上的景象,喉咙里的声都颤了:“莘儿——!”
林莘听见她阿翁这一声苍老的长唤,人还趴在长凳上。
她忽然心中猛一酸,鼻息滚烫。
这是她最敬爱的阿翁和舅父,她也想在他们跟前体面一些的。
可她此刻满身是伤,狼狈不堪地趴在长凳上,被家里人惩罚与耻笑。
林莘想应答,却最终难过得没有出声。
云老太爷一看林莘遍体鳞伤,奄奄一息,转头向林舟望开火了:
“你这狗东西!当初死活不肯让我们把莘儿带去,你说你会好好照顾她?你就是这么照顾的?!”
林舟望面如土色,连连摆手:“岳父大人!岳父大人……小婿这实是,忍无可忍啊!
您老怕是都不知道她都做了什么!此等孽障,无法无天,可不得惩前毖后啊?!”
老太爷重复着他的话:“毖后?你个狗东西想要毖谁?!”
青葵找着机会,扶着林莘艰难地爬了起来。
老太爷一看林莘伤势颇重,一副小身板惨兮兮的,不由更加怒从中来。
“林大人,你又做对了什么呢?在这凫溪岛为非作歹,淫靡奢侈,花天酒地,还大兴土木造这劳什子石林,当你行宫别院呢?
如此高调,不知收敛,实是不配为一方父母官!我看咱们莘儿,炸得好!!”
林舟望试图辩解:“…岳父大人,是如何知道此事?啊,可这孽障……这丫头,着实胆大妄为了些!这事要是被兵部知晓了,福祸未知,恐累及全家呀!”
“孽障,”云老太爷扬声道:“你说谁孽障呢,我们莘儿这么懂事的一个孩子,被你说得一文不值。你可千万别和老夫说你还要捅到兵部去大义灭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