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桃儿呆立当场,怔怔出神。她没有读过书,形容不出见到辛萱时的那种感觉,只觉得她明艳照人,好像高崖边盛开的幽兰;而自己却灰扑扑的,不过是树下草丛里那朵不起眼的小黄花。
周与庭低头看着那少女,唇角上扬、眼中盛着笑意,这样的周与庭,也是马桃儿不曾见到过的。
马六儿在门口处看着发呆的姐姐,见她神色忽儿羡慕,忽儿失落,还有几分伤感和自卑,知她心里一定很难过,忍不住大声喊道:“桃儿,我们回来啦!今天的猎物卖了好价钱,我和与庭哥买了好多东西!我给你买了好多布头和绣线,你快来看!”
马桃儿回过神来,走到院中道:“与庭哥,你们回来啦?怎么去了这么久,我担心了一整天呢!这位姑娘是?”
“路上遇到点事儿,耽搁了一点时间,”周与庭介绍道,“桃儿,这是辛姑娘。”
辛萱以为马桃儿是周与庭的妹妹,冲她笑着打招呼道:“桃儿妹妹好!”
“辛姑娘。”马桃儿朝辛萱淡淡点头,转头笑着看向周与庭,“与庭哥,我和周婶子等了一整天,周婶子还念叨你呢!”
“我先去看看我娘,”周与庭拎着草药包往屋内走,招呼辛萱等人,“大家都进来吧!”
马桃儿接过马六儿手里的布包,跟在周与庭后边进屋。辛萱好奇地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茅草做的屋顶、泥土做的墙壁、比碗口还粗的木头做的柱子、桌子椅子床板等全部都是木头做成的,简陋又干净。这样的生活环境她从来没有见过。
周与庭进屋喊道:“娘,我回来啦。”
辛萱扭头看时,见西边屋子靠窗的床上半躺着一个中年妇人,大约三十几岁,和她娘差不多的年纪,看起来却比她娘要苍老得多,鬓边几丝白发清晰可见,面颊显瘦犹有病容,一双眼睛却很犀利,应该就是周与庭那个体弱多病的娘了。辛萱主动走到床前,屈膝施礼道:“周大娘安好,我是辛萱,周与庭的朋友。”
周令玉见这样一个明艳娇美、礼数大方得体的少女跟在周与庭身后走进来向自己施礼问安,那标准的姿势、通身的气派,绝非马桃儿这样的乡间姑娘可比,一时间十分意外惊诧。周与庭见他娘发呆,忙解释道:
“娘,这是河东道总兵辛大人家的千金,辛萱。”
马桃儿姐弟不知道河东道总兵是多大的官职,倒不太惊讶,周令玉却是知道的,不由得坐直了身子,惊问道:“河东道辛家么?可是辛景安辛大人?”
辛萱欣喜地笑起来,“周大娘,你竟认得我爹啊?”
周与庭猛然睁大双眼看向他娘,心下疑惑更甚:娘竟认得河东道总兵?
周令玉瞧见周与庭疑惑的眼神,情知一时疏忽失了言,忙解释道:“不……不认得,以前听说……听说过……庭儿,快请辛姑娘坐!桃儿,帮婶子给客人倒水。”
马桃儿“哎”了一声,去厨房烧热水。
河东辛家乃百年大族,世代驻守河东道,族中人才代出,世人多有闻听,倒也不足为奇,辛萱谢过,坐在床前的木凳上。
马六儿在周与庭身后悄声问:“与庭哥,总兵是多大的官儿啊?”
周与庭侧身在他耳边低声道:“等同二品。”
马六儿倒吸一口凉气,缩着脖子蹑手蹑脚地退出去跑到厨房,看着忙着生火烧水的姐姐唉叹:“完啦,马桃儿你没戏啦!辛萱她爹是二品大官!”
马桃儿不解地问:“二品官是多大的官儿啊?比镇知事、亭长还大吗?”
马六儿捂脸:“比知府还大,比知州还大!我听长青镇上说书的人说,知府才四品!……”
马桃儿被吓着了,一时忘了生火添柴。她连亭长都没见过,更别说知府知州,二品官,那得多大啊?手指上猛然一疼,原来是木柴上的木刺儿扎到了手,她放在嘴里吮着,心里难受得几乎要哭出来:“她爹是几品官,管我什么事儿啊?你跟我说干么?你出去,我还要生火烧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