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六儿被他姐姐推出来,蹲在茅檐下发愁,怀里的二两多银子都不香了。
周与庭坐在一边看她娘和辛萱聊天,见太阳落山有点着急,便打断她们道:“娘,您先歇着,我送辛姑娘回去。她和她爹辛大人就住在前面那两座山下边的峡谷里。”
河东道辛家的姑娘出现在山上,周令玉本就很意外,一番谈话一直不动声色地打听她来的目的,此时听说辛景安竟也住在山里,顿时大吃一惊:他来山里干么?莫非是探查当年的那件事?不由得心思百转,强笑道:“庭儿莫说笑,辛大人掌管河东道,有要职在身,哪能随随便便离开,到山里来干什么?”
辛萱道:“我们来寻参啊!皇后娘娘病重,需千年赤玉血参救治,我们已来山中三个月啦!只可惜翻遍了几座山头,一根小参也没寻着!”
周与庭也说道:“辛姑娘所说属实,我两个月前已见过辛大人。那十两黄金的事,也是和辛大人麾下的鲁参将比武所得……”
话未说完,周令玉脸色剧变,忽地一口鲜血喷将出来,被褥上大片鲜红刺目,辛萱坐得近些,衣襟上斑斑点点如同雪中红梅。周令玉一手捂嘴,一手指着周与庭,怒目哭道:“我早该想到……早该想到……寻常人家,哪里拿得出十两黄金……周与庭,你好得很!你将我说的话当作耳边风……惹下塌天大祸也不自知!……你……你走!有多远走多远!……我……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你走……”
周与庭如遭雷击,抢上去擦他娘嘴角手上和身前的血,嘶声喊道:“娘!娘您怎么啦?您怎么啦?”
周令玉狠狠一巴掌打在周与庭肩上,推开他哭道:“你个不听话的混账傻瓜!你别喊我娘!你去!你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马上走!你若再啰嗦,我这就一头撞死!”
周与庭跪在床前地上,任凭周令玉怎么打都不闪躲,哭道:“娘我错啦!您先别生气!您打我骂我都行,为什么赶我走?我是您的儿子,我能到哪里去?”
厨房的马桃儿马六儿听见动静飞快跑进来,皆被眼前的阵仗吓傻了。马桃儿掏出帕子去擦周令玉下巴上的血迹,见辛萱惊恐地缩在一边,怒冲冲一把推开她骂道:“你这个坏女人!你说了什么将周婶子气成这样?”
辛萱早吓傻了,惊慌失措地摆手道:“不,不是我!……我……我什么也没说呀!我……”
周令玉发泄了一通,见周与庭吓得面无人色,高高大大的男儿跪在床前哭,其它几人皆大气不敢喘,那个辛萱花容失色,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不禁仰天长叹道:“天意,都是天意啊!周与庭,你叫他们先出去,我有话问你!”
几人闻言不等周与庭开口便赶紧离开。周与庭起身关上木门,回来仍旧跪在床前。周令玉看着他双眼含泪,一脸悲戚,终是不忍心,说道:“你起来,好好坐着,听我说。”
周与庭哽声道:“娘,你不赶我走么?”
周令玉摇头苦笑:“该走的,终是留不住;该来的,迟早都会来。这十八年啊,我过得提心吊胆。我知道,悬在头顶上的那把剑,终有一天会落下来……我只希望这一天能够迟一些,再迟一些……”
周与庭听不懂,也不敢问,只静静听着。周令玉叹息半晌,最后问道:“你见到辛景安时,他……可说了什么?”
周与庭如实回答:“辛大人起初很惊讶,后来说,我像他的一个故人。”
“故人……”周令玉凄然笑着,“的确是故人,十八年不曾见过的故人啊……”
“辛大人还问我,家里还有什么人,跟谁学的功夫,什么时候开始到山中来生活的,我只捡不要紧的话说了,他大约是信了,叫人好生送我出来。”
“辛萱是怎么回事?”
周与庭不好说辛萱专门来找他,只说她迷了路,在长青镇被坏人盯上,自己凑巧救了她,顺便带回山上。
周令玉闭着眼靠在床头,思虑再三,终是下定了决心:“今日天色已晚,待明天,你送辛萱姑娘回去,叫辛景安来见我。”
周与庭暗自琢磨他娘的话,叫辛景安来见她?是什么样的身份,能叫河东道的总兵大人亲自来见?“我见了辛大人,怎么说?”
“你就如实说,周令玉请他来见,他一定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