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他拉我去大河边喝酒,就着刚打上来的几尾鲜鱼,三杯两盅下肚,气色渐红。借着酒劲,我问阿响怎么不摇船了,边说还回忆起小时候他涂红船的事来取笑他,他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说好汉不提当年勇,接着给自己灌了一杯,打出一个响亮的酒嗝,然后醉醺醺地揽住我,一字一顿向我解释原因。
起初,他也不想放弃摇船,还和大桥赌上了气,放言他人走他人的阳关道,他守他的独木舟,他和他的船朝夕相处那么多年,哪能说放就放呢?可就在大桥刚刚要建成的前一个月,连着下了三天的暴雨,桥面尚未竣工,被雨水冲刷得泥泞不堪,根本走不了人。村子里有户人家,半夜小孩发高烧,村里没有医院,得过河,于是乡亲们想到了他。
阿响得知情况后,先是故意没好气地问他们这时候为什么不走桥了,无论大伙怎么说都不肯答应,孩子的父母都快给他跪下了,他也硬是没松口。直到村长把孩子抱到跟前来给他看,他伸手一摸,火辣辣的烫,狠狠一咬牙,赶忙招呼人去拉船下水,他要摇船送孩子了。
我问他,暴雨天出船,岂不是……他笑笑说,放心吧,安全送过去了,小孩平安无事,只是自己摇船过猛,腰上留了点小毛病,摇不快了。乡亲们为了感谢他,在桥口给他设了个保安亭,百般劝说他来,让他在这继续守着大河,守着村子,村里面给他结工资。
阿响说到这,又给自己满上一杯,一饮而尽,嘶哈一声,晃悠悠说道:“我啊,想明白了,那天大河水涨那么厉害,说不定是大河看我摇船这么累,想要帮我一把,让我多歇息歇息。既然如此,这船不摇就不摇了吧。”
他盯着空空的酒杯,半晌没说话,我开口打破沉默,说明天再用小红船载我一趟吧,我想去河上看看,他没看我,只是木讷地点点头,应下了。
第二天一早,天微亮,阿响摇着船,慢悠悠载我去河上,船橹破开一阵又一阵风浪,我趴在船头的石墩上,伴着小红船驶向某处光明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