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莉摸了摸我的头发,声音有些怪异,说:“你就这么希望我死?”
“我没有。”我不在乎她是死是活,“只是意外。”
凯莉“咯咯”笑了几声,然后贴近我的耳朵说:“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吗?”
我疲惫地点头,觉得她兴许是想像从前那样逗弄我。
“我先告诉你好消息,曼多死了。”
我尚且能看见东西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震撼到心脏跳动的速度都加快了,瞳孔不断收缩。她看见我这样,捂嘴嗤笑。
凯莉继续说:“打仗死的,拜斯堡在前两天的战役里大败。你错过了太多。”
凯莉媚态的眼睛使我感到这个消息更加不真实。
“你是不是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凯莉突然装出天真的模样,凑近问我。
我愣了一会儿,然后缓慢地点了下头,她笑着轻拍我的头。
“傻啊!当然是应该大笑啊,你被莱瑞等人欺负,都是曼多纵容的结果,现在他死了,你应该高兴!”
我觉得凯莉说的有道理,可是我好像已经成了面瘫,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那你呢?你也高兴?”
凯莉又换上了很夸张的、表演式的忧伤神情,说:“高兴啊……看到人死,我就高兴。”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现在我告诉你一个坏消息。”凯莉突然又表现出很可怜我的样子,用双手扶住了我的脑袋,“你被人背叛过吗?我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就是背叛造成的,你也想尝尝这样的滋味吗?”
“哈哈哈……”她眼里含着泪,艳丽的脸扭曲得有些怪诞。
“你嗓子受伤了……”
凯莉在大笑的时候,本就怪异的声音变得刺耳起来。
她没有理会我的话,只是站了起来,随后以极快的速度,像条蛇一般窜出了窗外,与此同时,克里斯打开门走了进来。
其实我很想听不懂凯莉的话,可我自己都骗不了自己。
克里斯一进门,我就开始打量他,我看到他缠着绷带的手臂,还注意到了他后脖颈不是很明显的口红印,我想开口说些什么,喉咙却好像被塞子堵住了。
“瑞尔,你醒了。”克里斯拉了把椅子过来,坐在我的身边。
我还闻到了那该死的烟味。
“医生说,你这次一定要好好休养……”
“我的手和眼睛,还能好吗?”
克里斯没有答话。
“我应该是毁容了吧,而且还成了面瘫。”
克里斯依旧沉默。
“是你救了我。”我认为我只是想要真相而已,却不知道为什么这样难开口,停顿了好久我才说出后半句,“走私军火的勾当是曼多手底下的人做的,你也知道地点。”
克里斯有些慌乱地帮我掖好被子,低声说:“我逼问了曼多的人……”
“看来将军在军营中其实是有些人脉和手段的。”我看着他看久了,心里竟然生出一丝于心不忍的痛苦与纠结,“直到现在我才发现自己有多么愚蠢,你可是将军啊,要是真的一点本事都没有,怎么可能站的稳。”
“你误会了。”克里斯闭上眼说,声音更小了。
我看了下他紧握的拳头,慢慢把视线移向了阳光明媚的窗外,窗边停住了一只蝴蝶,这样的光景使我洋溢在幸福的泡沫里,身体飘飘然,仿佛化作了千万颗水滴。
“是你联合曼多让我加入御军的,你认识凯莉,受过曼多的赏赐,你跟曼多的手下关系匪浅,明明你用一句话就可以让他们不再欺负我,可是你一直在演戏。”
房间安静了,静得可怕,我甚至听不到自己刚刚那因为说了一连串的话而翻涌的呼吸声。
“谁告诉你的……”克里斯颤抖的声音幽幽地传了过来。
“曼多这个老司令死了,但是在皇家眼里,我已经跟曼多这一派人是一个战线的了,让我猜猜,你应该没有当上司令吧?而是安多利,而且,你的权力还缩小了点范围。”我像一台机器一样说着话,“你对他们来说没有威胁了,是发生了什么吗?打仗失败有你的问题吗?”
“别说了……”克里斯咬着牙,痛苦地捂住了脸,“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当然。”我叹气,疲倦但放松,竟是这样出乎意料的释怀,平静地说,“那个王子,原本我不应该认识,毕竟他变成疯子的时候我都还没出生,但偏偏造化弄人,我认出来了。那个夜明珠手链,是皇后的,虽然她从来都没有戴过,但是我小时候调皮,跟着母后去过皇后宫中一次,翻箱倒柜,翻出来过这串手链,当时皇后训斥我说,这串夜明珠手链……整个拜斯堡找不到第二串,是她母国恒安国的国宝。”
“皇后的子女,是老头最宠爱的孩子,哪怕那个大王子成了疯子也没有废掉他的封号,结果居然出现在了曼多的马厩里,想必是有暗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连这个疯子都成了曼多的一颗棋子,而桑塔刻意毁我的容,这究竟是为什么?”我越说越困倦,“想要我偷梁换柱?还是扶疯子上位之后大赦天下,把我这个傀儡的封号恢复?应该是前者……”
“不是你想的这样!”克里斯哀求着,“求求你看看我,原谅我好吗?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我不知道你会撞上贝罗那帮人。”
“不要这样,克里斯。”我回头看他,“你对我已经仁至义尽了,我只是不想一直被蒙在鼓里,我不恨你,但我觉得你不应该欺骗我。”
“对不起……”
“我想睡觉了,你先出去吧。”我没有了说下去的勇气,开始观察灰色天花板上那几条细微的裂缝。
克里斯慢慢走到门边,面对那扇门停驻了很久,终于还是打开了门,响起的沉重的脚步声让我感觉像是一块雕像在走路。
我又沉沉地睡了下去,我尽量不去想那些很难想明白的事,只是在心里默默为自己祈祷——快点好起来吧,瑞尔。
到了深夜,我看到了素颜的凯莉,她啃着一块饼,趴在床边,像好奇的孩子一样观察着我。
我想起了梦境中童年时的自己。
“你好像变得有点不一样了。”我很想微笑着对她说,但只能用眼神传达我的温柔。
“是吗?哪里?”她兴奋地伸长脖子问。
这时我注意到她脖子上的红痕,便问:“你脖子怎么了?”
“梦游了,上吊了。”她呆呆地回答。
“你现在听谁的命令?”
“安多利。”
“既然你能从牢里出来,就说明曼多完全有从牢里捞人的能力,为什么当时捞我出来的时候,要演那么大一出戏?”
“如果仅仅只是为了把你捞出来,当然不用演这么大一出戏,首先第一个,让你在明面上跟皇家割席是必须要达成的效果,如果直接把你捞出来,你在明面上等于一个死人,那你就完全没有任何价值。第二个原因,曼多手里确实有一个恩兰细作,但是她的价值已经被曼多榨干了,最后的一丁点价值,就是让纳仁吃个闭门羹。”
“所以细作另有其人,你只是负责替她暴露。”我陷入了沉思。
凯莉恢复了精明的样子,戴着手套的手又轻轻的抚上了我的脸,低语:“想要顶替身份,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最关键还是因为——我也的确是恩兰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