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是没人，是全把烂摊子往我一个人身上推呢。”我的语气颇有些生无可恋。

“上边的人都这样，我们这样的小人物只能受着。”亚维卡一直看着我，过了一会儿，可能是又想到了新的话题，又问，“我看你还很年轻啊，离退役还很远吧？还好我快退役了。”

“哦，那真是祝福你了。”

“退役之后，我打算换个身份去做生意，偷偷告诉你，其实我会夏邑语呢！”

“哦。”

一路上，这个糙老爷们是真的嘴碎，我没见过任何一个人像他这样自来熟，一直跟我说什么“偷偷告诉你”，然而一点都没有“偷偷”的样子，我感觉他恨不得把他的裤底都扒下来给我看，滔滔不绝，说个没完没了，谁有兴趣听他在那儿背族谱？我只能说，得亏他是碰着我现在没什么精神，要不然我真想把他当做“嗡嗡”不停的蚊子，一掌拍死最好。

好不容易到达库帕山地界，行军的步伐慢慢停滞下来，先遣部队很快带来土匪并无异动的消息，且与驻地军进行了交接。于是我们并没有休整多久，便在深夜抵达了库帕山的驻军基地。

接近凌晨的时候，我和首领们挑灯夜战，一边不停接收着新的消息，一边部署着剿匪行动。

“土匪以及那些雇佣兵，长期蜗居在库帕西北方向的几个山头，这里仅有的几个村落，在他们的控制之下，完全沦为了他们的嘹望塔。”伊德展开一张地图，与我们细说他的战术，“这些地方易守难攻，而且如果一旦攻下，那些匪军必然会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跟我们打游击或者是伏击战，他们和我们相比，劣势在于人数和武器上的差距，如果是重点战场上，胜利必然是我们的，可现在是山地作战，这对我们来说非常不利。之前我问了格杰，现在你手上的这个三个团，原先是御军第二军的，也算是特种兵团，是最适合打先锋的军团。”

我只能笑着点头。

伊德又指出了一个关键点：“不过……虽然我现如今带了不少兵力，其实还是有些悬，这些土匪的数量我们始终捉摸不透，可能是有别的地界的土匪和雇佣兵会过来支援。他们也知道，擅自攻打御军，还活捉了将军，我们不可能回善罢甘休，所以他们必然是做好了十足的准备，才敢这么做。”

我想了想说：“没错，能够突围一二军这么庞大的兵力，而直取将军，绝非是靠地形和夜晚的优势能够做到的。他们的兵力绝对不少，而据过去的数据统计，库帕不像是藏有这么多兵力的地方，必然是近期从别的地方涌进来的。如果能找到这个被撕开的口子，我们也就能长驱直入了。”

“撕开的口子……”伊德沉吟。

菲莫这时候开口说：“看你们讨论的这么热火朝天，我这个宫中之人反而显得多余了。”

“监军大人言重了。”格杰赶忙搭话。

菲莫笑着摆手说：“这样吧，等到天亮，我先回皇城一趟，向王上表明此事，以便给你们争取到更多帮助。”

伊德听到此话，严峻的表情松缓下来，从深沉的思考中回到现实，说：“监军大人，这个不急，还没开始打，真正需要的帮助还不确定呢。”

菲莫揉揉眼睛，终于还是露出疲态，强撑着精神说：“司令说的有理……”

“大人若是撑不住，就先回帐营里休息吧，我们刚才过于沉浸，没有照顾到大人，还请见谅。”伊德说罢便伸手扶着菲莫，姿态那叫一个恭敬。

“哈哈哈，这哪里使得？”菲莫连忙挪开身子，“我呀，就是老的不中用了，真没办法跟你们这帮年轻人一块熬夜，该说敬请见谅的人应该是我呀！哈哈哈，好啦好啦，我这就先回去休息休息。”

“好嘞，大人您慢走。”我点头说。

格杰这时候忽然脸色犯难，“哎呦，真不好意思，有点闹肚子了，我先出去一趟。”

这时候我和伊德就理都不愿理了，格杰也没怎么看我们的脸色，便着急忙慌的出去了。

“这个口子绝对不会在我们这边。”伊德继续说，“也不会在后方……”

他把地图上库帕西北方向的边缘地带划了几个圈，说：“这些山势平缓的地方，是最有可能的。”

“最有可能的地方往往是最没可能的……”我低语，仔细观察着这张地图，然后用手指按住一个地方，“这道天堑……”

“这可是死路。”伊德说完用笔拨开我的手指。

“你怎么知道是死路？”

“几版地图都有注释，这个地方上有几道中小瀑布，夹道河流湍急，一年四季如此，下游泥沙淤积，逐渐狭窄，甚至不可通人，如何让大批军兵涌入？”

我又顿觉头脑昏胀，胃里还涌起一股恶心，立马抚了一下胸膛，见伊德依旧专心看着地图，舒了口气说：“我先前向士兵询问库帕山几道死路的时候，并未听闻此路。”

伊德大笑说：“因为这根本就不是路啊！一道人不能走、船不能行的峡谷而已，你一直纠结这个做什么？”

“抱歉，我只是觉得这个地方在地理位置上来看，实在是太方便了……”

“没有你这样看地图的呵呵。”伊德嘲笑起我来倒是又精神了几分。

接近天亮，我在营帐外穿军甲的时候，伊德看着我阴恻恻地笑，我心里一阵发毛，搞不懂他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他过来对我说：“诶，你不是不服我吗？你跟着先遣部队去探探地形，不就知道了？”

我现在依旧是胸闷气短的状态，看他这样不依不饶，只好放软姿态，有气无力的说：“我没有不服你啊，司令，小的哪里敢不服你呢？本来就是小的才疏学浅……”

“我就是觉得你不服我呢，你对安多利敢这么说话？”

伊德突然拔高声调，把我吓得半边身子都震了震。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就把他给惹火了，又抱拳作揖地告饶：“我不敢呐我都不敢，我是真心觉得司令你没错，是我的错，司令息怒。”

“息怒？我说了我生气了吗？”

这贱人怎么比莱瑞还贱？本来我现在浑身上下就不舒服着，有些反胃，现在真想一口吐在他脸上。可是我发现我连吐的力气都没有了，冷汗浸湿了我的衣服，我感到浑身发冷，慢慢地，每一根筋骨都像是被抽了出去，我整个人也瘫软下来。

“你怎么了？”伊德一把拉住我，看见我眼睛都闭上了，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就说你今天怎么一副懒散的样子，本来想治治你，没想到你还真需要治。”

我听着想苦笑，原来只是因为感觉我态度懒散，所以才要给我来个下马威么？我强撑着，又拼命集中了些精神，撑着伊德的手站起来，很想走回自己的营帐休息，但还得给这龟孙道个谢：“多谢司令关心，可能是库帕山的夜昼气温差有些大，着了些风寒，回去休息一下就好。”

“那你去吧，没什么大事就跟着先遣部队去探探。”

这人还没完了？但现在我也只有点头应下，只为了快点应付完他之后赶紧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