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拥有的第二个名字，叫杨春郡。

1778年，我在一株枣树下获得了新生。

“娘，姑妈做的枣糕你吃不吃？”齐满金端着碗进来。

我刚看他跨进门，就转身进屋，烦躁地摇着团扇。

“诶！娘，你吃不吃！”

“不吃！”

“好吧！”齐满金耸肩，露出窃喜的笑容跑出了宅。

苏清妍这会来我这里，看我闷闷不乐，拿着扇子偷笑了一下。

“今天大姐归宁，我就知道弟媳心里又该不痛快。”她坐在我对面，看我依然板着一张脸，开始筛茶。

我扯着手绢，说：“她一过来就是要给我找不痛快的，大哥也是，他有事不肯当面跟我说，等大姐回来了，他就和她串通一气。”

“大郎自小听大姐的话，不是故意针对你。”苏清妍面露难色。

“你要说这话，我可就不高兴了，你也给我出去。”

“春妹～”苏清妍看我这样不客气，也不再从容，“大姐那样说你，是大姐的不对，可难道你就没有一点错吗？”

她走到我身边轻语：“你就不该再去明阳公府。”

“我怎么去不得？”我回眼瞪她，遂站起，“陈夫人邀我，我怎么去不得？”

“那些风言风语你还没听够吗？”苏清妍不解。

“外人造谣，我若是回避，岂不是落人口实？”我字字掷地有声。

苏清妍拉住我，用一副苦口婆心的姿态说：“可是你去一次，这街坊邻里就要议论一次呀。”

我更多的是忧愁，叹气道：“二郎尚未言语什么，管他人做甚？”

“你怎知二郎心里没有想法？”苏清妍语气神秘起来，“真到了有想法之时，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这嫂嫂就不必担心了，二郎向来是敞开天窗说亮话的人。”

“我苦口婆心劝你，没想到你还是这般冥顽不灵，那我便不再多说。”苏清妍似是有些生气，很快松开抓着我手臂的手，径直走了出去。

我眼瞧苏氏走得利索，不由得鄙夷说：“齐肃靖就知道找小老婆过来挤兑我，真是恶心！”

到了晚上用餐，齐肃靖黑着一张脸进来，我斜眼看他，撇嘴以待。等到齐家三兄弟、两个嫂嫂和三个孩子都坐好了，多事的晚宴也开始了。

苏清妍向来是个喜欢维持表面平和的体面人，见她丈夫脸色不对，贴在身边盛汤夹菜，给各位姑娘公子也都安好了碗筷，很是周到。

“春妹儿，这是你最爱吃的醋鱼，今个儿特地为你下厨做的，快尝尝。”

她明里暗里看我神色的样子着实有些卑微，我便也不在任性，还她面子，笑着吃了起来，也不忘夸赞：“还是小嫂做饭好吃。”

老太太看得欣喜，也插进来说：“看你们这么多年还能这样其乐融融，来我这里吃晚饭，真是高兴。”

老太太吴桉这样高兴，还有她二儿子又晋升的原因。

我附和：“娘高兴就好。”

“下次鱼做多点，三条够一大家子人吃吗？”齐肃靖突然责难苏清妍。

“诶，我的不是，早上起晚了，没买到好鱼。”

我的笑容立马垮了下来，刚想说些什么，齐满金突然大哭起来。

众人一看，他碗也翻了饭也打了，坐在地上哭个不停。

“哭什么哭！”我站起来要走过去，心想你娘心里正烦着呢，净给我生事。

齐肃英拦住我，率先把齐满金拎了起来，问：“怎么了？”

“呜……我摔倒了……”齐满金抹了一手的鼻涕，哭声很快停了。

“吃个饭都能摔！”我忍不住要骂，齐肃英回头给我使了个眼色。

我一阵无语，然后蹲下来帮他拍拍灰，把他抱回了椅子上，说：“多大了还动不动就哭，哪疼了？要不要涂药？”

“谢谢娘，不用了。”齐满金看着一地的狼藉。

我抽出帕子给他擦脸，有些嗔怪道：“再去盛一碗吧。”

正说着，齐肃英把一碗饭端给了齐满金，齐满金抿了抿嘴道：“谢谢爹。”

我起身回自己座位，看齐华漪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我，我摸摸她的头，温和地说：“吓到漪漪啦？不怕了啊，快吃饭。”

齐华漪突然指着齐丰银说：“是小弟弟把大哥哥的椅子抽掉啦！”

“什么！”我转头一瞪，把齐丰银瞪得身子一抖。

苏清妍立马把齐丰银拉拢了些，问：“丰银，怎么回事啊？”

“娘，我……我就是想开个玩笑。”

我火气蹭得一下上来，厉声道：“开玩笑？你再开这种玩笑信不信我把你手给……”

“春郡。”

“闭嘴！你个和稀泥的！”我现在都快烦死了，齐肃英还要我镇静。

王仙语倒是悠然自得，嘴里还吃着菜，也不忘抓住机会损苏清妍一句：“妹妹真会教儿子。”

苏清妍涨红了脸，低声训斥齐丰银：“以后不准这样了！”

齐丰银“哦”了一下，继续吃饭。

“行了弟妹，吃饭。”齐肃靖脸变得更黑。

“还叫我吃饭？自己儿子不管，天天管我？”我现在只想把这一桌子饭掀了。

“你有完没完？”齐肃靖把筷子一砸。

齐肃元这纨绔拍起掌来，鼓着腮帮子笑道：“大哥和嫂子又要划拳啦？”

老太太摇头，敲了敲拐杖说：“吃个饭吃成这样像什么样子？都给我坐下，尤其是你，肃元，坐没坐相，再拱火我叫你哥把你腿打断。”

“嘁。”齐肃元正了正身子。

我和齐肃靖也不情不愿地坐了下来，今晚这饭吃得味同嚼蜡。

到了晚上，齐肃英依旧是一声不吭地早早躺床上，我则对着灯盏发了好久的呆，听到他起了些许鼾声，我披上外衣，吹灭了火烛，悄然走出房间。

走到大门口，一个男人从暗处闪出来，紧紧把我抱住，厚重的鼻息喷洒在我耳边，我忍不住缩头，用力把他一推。

“嫂嫂这是要去哪？”齐肃元玩味地说。

“替我守好。”我懒得跟他浪费时间。

“嫂嫂早点回来哦。”

“知道了。”

我从小视力就好，所以可以乘着夜色跑到巷子深处等待我的马车旁，我和车夫从来没有交流过，我一上车，他便开始驾驭，一路沉默地把我送到客栈。

逢吉客栈，这是我第八次来这里，不过这一次已经相隔甚久，再度见到周赤兰，我的心境和以往大不相同。

“明阳公最近挺闲啊。”我看他兴致缺缺地在桌边喝酒，瞬间也没了交流的欲望。

周赤兰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似是不经意间回答：“那是因为你烦我了。”

我见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也就不再说废话道：“知道就好，我们以后不要有来往了。”

“你就不怕？”他端着酒杯摇摇晃晃，“我把事情捅出去？”

“您要是不嫌丢人，尽管捅。”我翻了个白眼，“我可不怕你这些下作手段。”

周赤兰站起来，眼神迷蒙地看着我，突然伸手将我的头扣住，一阵深吻，我拼命推拒，他却将整个身子都压下来，搂住我的腰，把我整个人放倒在床上。

“你再动一下试试！”我好不容易把他推开，气急败坏地拔下簪子对着他。

周赤兰看了一眼，一巴掌把簪子打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