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一片血腥中扑飞出来，不知道跑了多久，雨停了，我站在悬崖边看到一片暗沉的晨曦在黑云里若隐若现，风越刮越大，逐渐变得冰冷，我身上潮湿的毛被风吹得坚硬起来，结冰了。

你在哪？我想喊，但只有吠声，突然很恨你。

因为一种孤独，我体会到了连梦都可以侵袭的寒冷。顺着城郊的河边，一步步走到山上，又从风声喧嚣的灌木里走出来，我感到肚皮变得削薄，风像刀子一样从下面不停地刮它，慢慢的，我感受不到肚子的存在，四肢支撑着一具虚无的身体，头倒是很沉，但完全与四肢割裂开，各走各的。

我最终没有了意识。在隐约的记忆里，天地依旧昏黑，我可能是投入了冰河的怀抱。

在这段寂寥的时间里，“我”与骄子的脑电波危险地交织着，可怕的是，“我”一时间不敢脱离开来，“我”知道此刻正在发生一些别的事情，“我”希望这些事情不要发生一丝一毫的改变，不要暴露“我”的“坐标”。

在围着大量捕快和衙役的绯龙镖局附近，李子欢撑着伞出现在俏娘身后说：“跑了两个，看来走狗还没死绝。”

“去追吧，别让他们跑得更远。”俏娘说着抬眼望向渐渐飘起小雪的灰色天空。

李子欢不屑道：“两个喽啰也配让我亲自出马？格格手底下没人了么？蒋岸被顾恩打成重伤，这正是我去寻他复仇的好时机，恕不奉陪，先行一步。”

李子欢走后，俏娘转身一声冷笑，一个黑衣人忽然出现在她身后跪地待命。

“庞青快回雪城了，立即传信他，把逃窜的蓉心和卫栋成杀了，总镖头的位置就是他的了。”

“是。”

“对了，顺便把绯龙镖局的变故透露出去，我很期待张锭能够帮助我——解决李子欢。”俏娘轻声说完后浅笑起来。

“明白。”

庞青接到命令后，心就悬上了，望着晦暗的林道，马车里的那一点儿烛光在他背后憔悴地摇曳，稀碎的雪花纷飞扑面，凉意层层叠叠压得他喘不过气，手里握着的宝剑愈发冰冷，这份穿透骨血的冷带他回到了数年前。

他终于打探到福敏的下落，一路策马疾驰而来，见到的却只是副被一剑贯穿的尸体，苍凉地徜徉在耀眼的阳光之下，他拔下那握着感到冰冷刺骨的剑，看了看上面碧绿的宝石，再看向仿佛只是沉睡的福敏，两行清泪流下，光明中的一切，都成了波涛中光斑的迷蒙，只有那一星半点的翠绿提醒他停止撕碎自己的心。

庞青举起剑，对着自己的胸口，缓缓闭上眼，酸涩的痛苦从口中呼出。

“青，你回来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庞青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一个面容陌生的女孩用澄澈的眼睛看着他，穿着精致的格格旗装。

不等庞青开口，女孩说出一句犹如天神下凡般充满救赎的话。

“我是俏娘，也是福敏。”

庞青的思绪被一柄飞来的剑打断，那柄剑直刺他的脑门，若非他瞬间偏头，恐怕就要一命呜呼，庞青渗出冷汗，朝车内的弟兄大喊：“小心刺客！”

闻声后所有人拔剑戒备，两个人影蹿到路中央，庞青急勒缰绳，停住马车后看清了来人。

“师兄师姐？”

蓉心看着庞青一脸忧虑，侧头瞪了卫栋成一眼说：“你为什么袭击庞青？”

“现在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卫栋成眯眼盯着庞青，“师父死了，还回什么镖局，赶紧让我们上车离开雪城！”

“什么？”庞青佯装惊讶，“师父死了？”

车上的人纷纷跳出来，不知所措地哗然。

“现在没时间解释那么多了！”蓉心着急起来，“镖局被那个格格诬陷通匪，师父被杀死，而镖局现在已经被捕快团团围住，我和栋成是好不容易逃出来的！”

“这……”庞青突然想起俏娘的命令，心慌意乱起来，更加用力地捏紧了手里的剑。

卫栋成见庞青这个样子以为是仍在怀疑，说：“你若不信，大可带着不信的人一起回雪城送死，把马车留下，我和其他想活命的弟兄还着急走呢！”

“没有……我没有不信……”庞青逼迫自己镇定下来，重新坐回车前，捏住缰绳说：“大家都上车吧！”

犹豫片刻后，人们纷纷坐回马车里，蓉心和卫栋成也紧跟着上了车。

“驾！”

一个掉头，庞青带着一车人离雪城越来越远，没过一会儿，庞青猛摇下头，对车里喊：“师姐！师兄！巧月还在镖局吗？”

卫栋成不理会，蓉心忐忑地说：“还在……”

“我得去救她。”

卫栋成愤怒地吼：“你有病吧？现在回去就是送死！”

庞青不管不顾地再次拉住缰绳停车，翻身下地后，对着掀开车帘的卫栋成和蓉心说：“你们先走吧，我一定要确保巧月的安全。”

“庞青，别胡闹了！”蓉心喊。

“就为了一个女人？你是真的脑子有病！”卫栋成骂道。

庞青完全不听，直接跑掉，身影很快消失在林间小道。

卫栋成气得坐到车前，甩鞭继续策马前行。

蓉心焦急地说：“把他抓回来啊！”

“抓什么抓？”卫栋成烦躁无比，“他自己非要去送死！”

蓉心听到这话气得跳下马车，卫栋成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她。

“你自己跑吧！”蓉心也反方向跑走。

卫栋成始终没有停下赶马，看到蓉心跑了之后继续前行，只是骂了一句：“干！一帮二货！”

蓉心一路疾跑，只盼能追上庞青并阻止他，进城后好不容易追上他，却看到庞青的背影隐入与绯龙镖局不同方向的巷子，蓉心愣了下，紧忙跟上，至此，她的心也悬了起来。

在一个如同梦境的巷口，转角的距离隔开了蓉心和庞青，所有的猜疑和信任都在此土崩瓦解，散发着血腥味的泪水咆哮在眼眶中……

“青，你回来得好快。”俏娘说。

庞青说：“你果然在这里……”

“看到蓉心和卫栋成了没？”

“没看见。”

俏娘“哈哈”两声说：“你撒谎。”

庞青捏紧宝剑，抿住嘴不吭声。

“他们找你了，你非旦没有杀他们，还放走了他们。”

蓉心的呼吸滞住，表情像是被人掐住脖子，努力伸长脖颈，一阵阵吸气。

庞青木然地说：“他们不是您的敌人。”

俏娘的笑容刚勾起又落下，反复几次，渗出诡异的“哼”声，说：“他们只是不配做我的敌人，但可惜，你让他们彻底成了我的眼中钉。”

“为什么你一定要我杀他们！”庞青突然破口而出这句话。

俏娘有些意外，但很快听到抽气声，立即凶狠地看向墙角。

蓉心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后，突然从天而降一个黑衣人按住她的肩膀往下扣，顿时她感到半边身子都要被捏碎，跪在地上发出呻吟。

俏娘和庞青走过来，俏娘先是冷眼看她，而后慢慢转头看着脸色苍白的庞青。

蓉心即使被按得只能垂头，也在看到面前的双脚后，愤恨地瞪向灰布鞋的主人。

“师姐……”

庞青欲伸手扶她，被俏娘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