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言人生多别离,那知相见在何期?
长叹一声,怀揣着心中疑惑,刘寒锋挺身就往城中走去。
刚一抬脚,刘寒锋却突然想到了自己周身如今被血污覆盖的狼狈之色,贸然进城免不得要引起他人恐慌,故而开始施出身法、踏地凌空的往一条少有旁人知晓的小河旁掠去。
此时正值二茬播种季节,河边的一草一木都纷纷呈现出盎然生机,花鸟虫鱼也是格外欢快,再加之午后河水被阳光晒了个透彻,正是沐浴的大好时机。
褪去衣物下到河中,刘寒锋连日来的紧绷状态,也在被河水包裹的瞬间得到了久违的缓解。
人在经历大的变故时,身体和精神往往都会受到或多或少的影响,就比如有的人可能会性情大变、神神叨叨,有的人则会画地为牢、恍恍惚惚,鉴于个人经历不同、秉性不同,所受到的影响也会不同。
但无论遭受了怎样的变故,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如果这个时候能静下心来去泡个澡,清洗一下身上的泥泞和心中的悲苦,可能就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
仙人也是人,只要是人就会有一己好恶,只要有一己好恶,就会衍生七情六欲,只要有七情六欲就难以不被外在所影响,不过是影响的多寡罢了。
就在刘寒锋思量着先前所为可能会对自己带来哪些潜移默化的影响时分,却突然觉察到不远处有人在向自己这边缓步走来。
由于步伐不轻不重,刘寒锋也听不出是男是女,待到自己转身看向岸边之际,正好和来人看了个对眼。
来人是位女子,不过二八年华,身上穿着一袭浅绿色齐胸襦裙,头上梳着双环灵蛇髻,圆脸大眼、纤细长眉,樱桃小嘴里叼着一根稗子草,悠哉悠哉、甚是可爱。
对视瞬间,女子登时羞红了双脸,大叫一声过后,便开始捂着眼睛向别处跑去。
若只这般倒没什么,主要是这女子边跑边叫,仿佛自己看到了恶狼一般,甚是扰人。
好在此地算是荒郊野外,平日里也都少有行人,所以女子叫喊并未得到任何回应。
刘寒锋见状则不以为意,道了句大惊小怪之后,便继续接着清洗。
大约过了一柱香之久,刘寒锋这才缓缓起身上得岸边。
上岸穿起亵衣之后,又开始在原地无奈的搓脸犯难起来。
自己身上倒是清爽了,可由于先前走的太过匆忙,就连换洗的衣物都未想到要收拾个一两套出来,搞得眼下只有这一身可穿,刘寒锋是又气又笑,不知该如何是好。
沉吟良久,还是决定将手中拿着的外衣随便扔到了一旁,又捻了个诀将其焚毁。
毕竟这是上清门服饰,虽说浆洗一下也可穿着,但世人总有深藏不露者,保不齐会有明眼人发现端倪,届时再横生枝节,终究是个麻烦,索性断个彻底,让宗门无迹可寻。
外衣焚毁过后,刘寒锋手中此时仅剩一件里衣,实无有法,只得穿着在身,登上长靴向城内缓步走去。
前行一路,刘寒锋始终感觉到方才那女子气息一直就在周围并未走远,且自己向前移动的同时,那女子气息也在向前移动,只是悄咪咪的跟在刘寒锋左右,并不现身相见。
女子自认自己藏得天衣无缝,但她哪里又能理解筑基修士的敏锐感知,直到距离城门百丈间隔,刘寒锋停下脚步再也不胜其烦道:“哪里来的偷摸藏匿之辈,还不快快显身?”
修士本就气息绵长,这一嚷,刘寒锋又夹杂了些许灵气在其中,浑厚的嗓音刚一脱口,就把那女子吓得亡魂大冒。
哪里见过这等气势,女子听闻,转身捂嘴生怕发出声响、蹬地借力起步就要奔逃。
未等女子发力完毕,刘寒锋便已到得近前,隔空送出灵气击中左右两处穴道之后,女子便霎时定在了当场,再看神态,宛如一座雕像般,纹丝不动。
点穴之时,刘寒锋并未封点女子哑穴,女子此时虽然周身被定,但眼睛和口齿还是可以活动的,之所以目光呆滞、哑然失声,主要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罢了。
便是害怕也不济事,刘寒锋打量着女子,再次沉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自我周围徘徊不去?可是要害我不曾?”
刘寒锋并没有害这女子之意,一来见她眼神清澈,长相喜人,不似危险人物,二来此人气息清纯,无有掺杂,不过寻常凡人。
只是其一直逗留在自己身旁,迟迟不肯离去,故而这才生出了戏耍心思,目的还是想吓吓这女子,好让其知晓人心险恶,日后再遇见陌生人时也能留个心眼。
经此一问,女子瞬间神情恐慌、面色大变,本就被吓到的哑口无言,此时也变得更加黯然。
见其不语,刘寒锋故意鼻翼微抖,随即抛出一个凶狠的眼神看向女子。
鼻翼抖动多有杀机潜藏,人在生死之际,哪里还有半分风骨,便是壮年男子都要尽失气概,何况一个碧玉年纪的女子。
女子见其不善,便再也不敢噤声,于是磕磕绊绊竹筒倒豆子般的颤声回应道:“奴婢……奴婢陈金娥,本家姓李,两年前妖魔侵城,家人亲友无一幸免,后被陈家好心收留,任做使唤丫鬟,今日歇工,特来郊外游玩一番,不想却遇见了少侠,好奇这荒无人烟之地,少侠怎会在此沐浴,一时之间失了分寸,万望少侠见谅……少侠明鉴,奴婢万万没有坑害少侠之心……”言词间,泪花打转,眼见就要滴落脸庞。
虽是婢女,却也不同寻常女子一般,到底是见过世面,眼下虽然多有惊恐,但言语表达却很是清晰,不仅表达清晰,字里行间也对刘寒锋是极尽尊崇。
同是命苦之人,一时间,刘寒锋也是心生不忍,不愿再对其多加恐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