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吏按捺不住好奇,偷偷探头,让房门露出一条缝隙。然后他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也正是整个故事的高潮——李岘戌猛地站了起来,像失了心一般,疯狂甩着头,长发如狂魔乱舞,大喊:“掌门应由我来当!”徐晗扬听后愣了一下,然后反手一巴掌:“呵,还未听闻‘肾虚’当掌门!”李岘戌仍不甘心,再次对徐晗扬吼叫:“你有什么本事你当个屁的掌门!掌门由我来当!”这次,徐晗扬迅速做出了反应,又往他脸上甩了几巴掌:“让你小子狂你个‘肾虚’没本事还妄想弹劾老子!”碍于徐晗扬目前还是掌门的身份,李岘戌未赶还手。如此反复,脸肿得像猪的李岘戌终于老实了:“大哥,哥…不是不是,爸爸,爸爸,您当掌门!您当!”那怂样,狗看了都说好。
银鸢听闻此事之时,先是禁不住笑了一下,随即便意识到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离间,可是致徐晗扬为死地的一把利器。
沅玄看了银鸢一眼,机敏地察觉到他微变的神色,眼里刚刚漾起的笑意片刻间消散,他猜想到了银鸢大致的想法,但此时证据未全,他认为这两人不应该早除。
“银鸢。”他语气平淡,如水般无感,银鸢却从中听出些许责备的意味,头微微低下。
“罪行还未被完全揭发前,不可贸然动手,江湖风言可是时时等着我们。”
银鸢并未抬头,语气依旧是那般平静:“不,不需要我们亲自动手,只需一个人去即可。”客房下的楼层依旧喧嚣。
此话应证了沅玄的猜想,但还需要再次确认,他盯着桌上的某条纹路。
那你的意思是?
沅玄用耳畔的风声发问。
银鸢却要用笑眼相答。
“借刀杀人。”
他又道:“不是你我二人去,而是……”银鸢静静地看着沅玄。
沅玄将眼一闭,道:“郦珉。”
此名在前日为数不多与银鸢的谈话中反复出现,沅玄怎会不知那人便是“刀”,但也知此而已。
“嗯,聪明。”银鸢随意地向后一仰,倒在塌床上,“他前几日曾找过我。”
“……找过你?”沅玄皱眉,他近日几乎时时与银鸢一起,却从不知道这件事。
银鸢顿了一下,回答:“那是在深夜时分,你早已入睡。那日他说只要我助他当上掌门,便可帮我除掉李、徐二人。
好啊,深夜密谋。“虽郦珉与你有些交情,但你对于他的信任未免过高了?”
不识郦珉底细与其和鸢之关系然妄言,此沅玄之气语。
“我已观察他二月之久,相信我。”
“二月?”才观察这些时日,便如此信任他?
沅玄眼眸依旧蓝得清冷,未表露出任何情绪:“那好,先依你。”他将腰间的玉箫换成了之前放在怀里的竹箫。
银鸢没有回答,但他知道两月足够,他手中可有着一件郦珉无法拒绝帮助他的东西。他又坐起,将配剑解下靠在床边,再次躺下。
等等,沅玄摩挲竹箫几下,这个郦珉……似乎在别的地方听说过。
记得是一直被徐、李二人压了一头的弶?派(jiang,第四声;jiao,第一声)的那位长老,他对他们不满也是正常现象,可若仅因此便答应……此事未免有些蹊跷。
银鸢直接阖目而眠,心中早已有了计划,嘴角得意地微微上扬,只需沅玄相信且配合便够了。
沅玄回头瞟了他一眼,只想打发些时间,于是将缠在腰间的长鞭抽出,放在桌上借着阳光观摩。若不是此客栈已无其余空房,他俩大概率是各住一间。
长鞭远看似黑,细看却是极深极浓的墨蓝色,手握之处呈黑紫,交界之处有一银色圆环扣着,其上刻着细小的“潮汐”二字;将它整条摆在桌上需要绕若干个弯,目测长两丈。能将两丈长鞭使得出神入化者,鞭法、臂力需到如何程度,自不必提。
也许是秋阳依旧烈之故,也可能是阳光直照在脸上之故,他此刻的神情不再像是块冰,而是含上了温暖,清冷的眸子也映出了极小极小却极深极深的温情。
过了些时分,银鸢醒了,阳光依旧,透过旅馆的纱窗打在他如画的面庞上。银鸢起身,重新将名为“曦伏”的轻剑佩带在身上向桌边走去。
沅玄早已将长鞭重新缠回腰间,淡声问:“银鸢。如何助他?若是挑拨离间,又如何挑拨?”他手里捏着一个铜币,一枚普通的铜币。
“你可能不知,此人的‘特长’正是挑拨离间。到时弶?派定然分为两大派,一派支持李岘戌当掌门,一派支持徐晗扬当掌门。而此时李定然是仇恨徐的。那么眼下弶?派的掌门没有定数,必然大乱。只要让徐认为李对于他的掌门地位有着极大威胁,定会打压李,而李的怒火则会在那一刻转换成冲动和力量。到时,不管是谁赢了,我们都可趁此机会坐收渔翁之利,阿玄,你认为呢?”
“不如何认为。”
这人的“特长”倒是蛮奇特。
“那我便当你默认了。”
“……”清冷的眸子并无回答,只是将铜币掷出窗外,铜币眨眼便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