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业区的街上总是能看到不少人在街边蹲着,等着空出来的活计。
同样的场景在码头区也可以看到,唯一的区别仅仅在于,这些谋生者曾经的阶层而已。
家徒四壁的流民们会更流氓一些,他们本来就不曾拥有过,习惯了在污泥里打滚,码头区的环境可能对他们来说反而更自由。
而曾经有过田产的新晋赤农们,更多会选择来工业区讨个生活——工人的薪水固然很低,但是最少还算稳定,也没有出海风险那么高,对于有家室的人来说也还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如果忽略掉,其中足以致命的职业病风险的话。
那些衣着还算整洁的失业者们蹲在街道边,脸上或多或少带着一些对生活的惶恐。
他们眼巴巴地盯着周围工厂的门口,总是希望里面能够出来几个招人的管事。
亚修没有多看这些人,失意者或者失业者在东区比比皆是,实在没什么多看的必要。他轻车熟路地径直找了一家名为“九分半”的咖啡馆,推门进去。
这家咖啡馆开在工业区的位置,主打的当然是廉价快捷,里面店面很小,只有临窗的四个座位。
店里面也没装暖气,亚修进门的时候,穿着厚重衣服,脸上点缀着雀斑的年轻女店主刚刚给一位客人打包了一杯咖啡。
看到亚修进门,她娇憨地笑着问候:“侦探先生早上好。”
亚修微笑着回应:“早安,安妮小姐,最近生意怎么样?”
安妮小姐婴儿肥的双颊洋溢着真切的微笑:“其实不太好,不过已经比许多人要好啦。”
亚修楞了一下,旋即微笑点头。
在安妮小姐这个年纪,懂得适可而止是一种很少见也很智慧的生活态度,人最大的失意往往是因为不知足。
知足常乐。
“你刚刚笑的很美。”
“啊、啊……”安妮小姐脸颊飞红,微微低垂下头,良久之后才小声问道:“真的吗?”
亚修没有回答,他已经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将手杖架在了桌边。
安妮小姐轻轻叹气,然后收敛了神情,端了两杯刚刚研磨泡好的,冒着白雾的咖啡过来,将干净简单的碗盘和调勺放在了亚修的面前:“您的拉塔苏黑咖啡。”
苏塔拉黑咖啡是这个世界非常常见的一种咖啡大类——就好像阿拉比卡咖啡一样,品质其实各有好坏,价格当然也是。
“谢谢,温度刚好,请记得记账。”
亚修笑了笑,他肩膀上的洛洛可悄无声息地飘到了桌子上,朝着咖啡走过去。
安妮小姐眼睛弯成了弯月:“请您慢用。”
亚修从怀中掏出怀表看了看,黄铜怀表上的时针逐渐靠近十点的位置。
亚修每天都会来这家咖啡店坐坐,以前的店主是安妮小姐的父亲,半年前身体不好,由安妮小姐接手了。
从安妮小姐接手以来,亚修在这里喝到的苏塔拉黑咖啡质量倒是越来越好,而且有意无意地总是忘记给他记账。
这位小姐的心思原本那个亚修未必能懂,不过前世已经活了快三十年的凌其么……
亚修叹了口气,拿起调羹搅拌了一下自己杯里的咖啡,他现在哪有那个心思?
“喵。”
一只灰白色的短毛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轻盈爬到了桌面上,然后半蹲下来,毛茸茸的身体盘成一团,圆溜溜的黑色眼珠盯着亚修,细长的尾巴微微翘起,左右轻轻摇摆着。
“苦瓜!好久不见啦。”亚修惊喜的伸出手指在苦瓜的下巴上轻轻挠了挠,然后愉快地揉搓着那张圆润的猫脸。
“喵~”
苦瓜的叫声轻轻柔柔的,和它的性子不太像,不过和它的性别倒是很相符——一只两岁大的小母猫。
它的眼睛上方正好有几道斑纹,像是人的眉毛微微有些往下弯曲,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于是就被叫做苦瓜了。
洛洛可摄手摄脚地飞到苦瓜的身后,好奇地揪了揪它的尾巴。
“喵!”
小猫咪吓了一跳,顿时一个激灵,一个猫跃跳下桌子两步跑不见了。
亚修笑了笑,飞回来的洛洛可倒是一副撸猫还意犹未尽的样子,小声嘀嘀咕咕的,盘算着给小白也弄一根猫尾巴的事情。
外面雾变浓了一会儿,现在却渐渐快散了,又下起了细雨,雨水滴落在咖啡店的玻璃上,滑落时画出了蜿蜒的轨迹。
柜台后的安妮小姐抱着钻到她怀中的苦瓜轻声安抚,偶尔小意抬眼,偷瞄坐在窗边的亚修,双颊带着可爱的晕红。
亚修不用看也知道她在偷看自己,有些男人应当会有的窃喜,也多少有些好笑,只当做不知道就是了。
看着回到自己肩上的人偶小姐,亚修侧过身正对着窗外,嘴唇微动,好奇地问道:“怎么了?”
人偶小姐的声音在亚修的脑海中响起:“你们说的咖啡,闻起来好香。”
亚修手里的杯子抖了抖,差点被这声音吓的泼出来,心里惶恐——人偶小姐能和他直接意识交流?
正巧这时门又开了,一位穿着旧衣,留着两撇短须的高瘦男人推门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