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的铜钟正巧铛铛铛响了起来，整整十声。

高瘦男人听到钟声，呵呵笑起来：“正巧。”

他朝着安妮点点头，然后径直走到亚修身边的位置坐下，抖落了自己身上的雨水。

安妮微笑着送了一块毛巾过来，男人擦了擦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和脸庞，将毛巾放到了桌子上，端起另外那杯咖啡啜了口，呼出了一团雾气。

脑海中，人偶小姐好奇地问道：“他是谁？”

亚修尝试着在脑海中回复：“唔，简单说就是我的合作伙伴……你能读取我的想法？”

“……”人偶小姐很警觉地装聋作哑。

亚修没有时间和洛洛可算账，他瞥了男人一眼：“怎么样？”

“你就不能让我多坐会儿么？一周才见一面。”

高瘦男人叹了口气，遗憾地放下了手里的咖啡，伸出了食指。

“第一，保障法的第一次立法失败，影响非常不好，大家的负面情绪很大，不过还不算要命……”

他冷笑道：“这年头讨生活太难了，外面没有田地，出海的风险又太大了。但是你知道的，火苗总会有烧起来的那天。”

亚修笑了笑，低声说道：“我听说是安格罗爵士在推动立法，但是被双色蔷薇为首的几大教派阻止了。杜威，你那边的消息？”

杜威摇头：“这是高层的事情，我哪里知道，不过目前还没有流传相关的信息，看来这方面的消息封锁的不错。”

亚修没有再多说，却在心里想着：“但这很不正常。”

亚修的老师就是至高真理的前主教，因此他对于各个正神教派的事情多少有点耳闻。

通常来说正神教派们有自己的利益，大多数情况下也确实会和中高阶层立场相同，但是这里有个前提——正神教派之所以被称为正神教派，其中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们的信徒本身就是受众最广的。

也就是说，当多数信徒的利益和小部分信徒发生根本上的冲突时，哪怕代表小部分信徒的，是中高阶级的富人，亦或者官员。

但多数情况下，正神教派的屁股都会坐在多数人那边，这是他们的根本立场。

所以这次的立法投票，显然不正常。

“第二，最近出现了一批廉价的‘绿藻’，传播的很快，现在在工业区这边非常的流行。”

亚修眯起了眼睛：“多廉价？”

“绿藻”是种盛行在下层人民中间，有一定成瘾性，但同时也会对身体造成一定程度损害的特殊药品。

其实吸食“绿藻”并没有那么容易上瘾——这东西里的主要成分，最初也被用于麻醉。

但很多人为了躲避沉重的现实，在没有上瘾的情况下会高频率主动吸食，渐渐就如附骨之疽，再也无法摆脱了。

“绿藻”本身有着类似于兴奋剂的作用，保持吸食的情况下，多少还能刺激原本就被掏空的身体继续苟延残喘。

但是一旦停止吸食，那本就残破不堪的身体，很容易支撑不住，如同一截被白蚁啃食完的木材，不注意间就悄然崩坏粉碎。

最可怕的是，伯萨莱斯的法律并没有严格禁止或者管控“绿藻”的买卖。

这种药物本身就提取于伯萨莱斯一种特有的植物，而伯萨莱斯政府每年有相当一部分的税赋，就来自于“绿藻”的交易。

甚至于全国都有不少的黑市，贩卖着这种从伯萨莱斯购买的，并不光彩的廉价特产——一支纯度最低的“绿藻”，只需要二三十纳尔，质量稍高一些的，价格也维持在五十纳尔以内。

廉价到让人难以置信，特别是对于那些没有家庭压力的单身汉而言。

在这种情况下，刚刚杜威却特意强调了廉价这两个字……

“差不多半价。”

“嘶~”

亚修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品质呢？”

杜威搓了搓自己冻僵的脸：“这就是关键……我说的就是和正品‘绿藻’同等品质下，这批货差不多半价。”

前面说过，“绿藻”这种特殊的产品，在伯萨莱斯没有被封禁的很大原因是……

伯萨莱斯政府每年有相当一部分的税赋，就来自于“绿藻”的交易。

那么换一句话来说，“绿藻”的交易市场肯定是受到政府方面掌控的，不论是价格、交易数量、交易渠道还是其他方面。

在伯萨莱斯，政府眼皮底下的市场中，竟然出现了半价“绿藻”意味着什么？

他们根本不是想吃这碗饭，这是直接想砸碗啊！

“到底是什么人？”

“不清楚，我只知道和原来的本地帮派无关，是另外一波外来的商人在搅风搅雨，至于这些商人后面的背景么……我怎么可能知道？”杜威摊开双手，“本地帮派哪敢和议会对着干？除净之手就够他们喝一壶了。”

亚修戳了口杯中逐渐冷却的苦涩咖啡，皱眉：“除净之手没有去查么？”

“亚修，在伯萨莱斯买卖‘绿藻’，是正经的生意，虽然这是议会的禁脔……但确实是正经生意。那些贩卖‘绿藻’的商人们甚至有自己的店面，除净之手能干什么呢？查人家是否偷税漏税？这也不是除净之手的事情吧。当然，我相信政客应该也没那么要脸，但是商人们是会誓死捍卫自己的权力的。”

“但是这个价格……他们可不怎么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