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山上,一间破烂道观。
三清殿外,一名癞头老道躺在榕树下呼呼大睡,巨大的鼾声响彻云霄。
老道士容貌猥琐,一身酒气,烂泥般瘫倒在树下,油腻的道袍上遍布灰尘,枯槁的手里还捏着一张牌九,一颗草莓般的酒糟鼻在太阳的照射下越发红润。
“七八...不要九,要九就毒手,金丝银五...小板凳,天地搭一搭,逢水四五六...”
一阵风吹过,几片树叶打着旋跌在老道脸上,他下意识抓了抓,又抠了抠屁股,嘟囔几句返身再次熟睡。
不多时,道观外突然响起了重重的敲门声,声音十分急促,似乎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坏了坏了,定是昨夜赌坊那伙人找上门来了...”
老道士被这声音惊醒,吓得一屁股坐起,酒劲也瞬间醒了大半,他睁开惺忪睡眼慌忙四顾,正好瞥见不远处蹲在地上扇火煎药的小徒弟。
“长吉啊,你赶紧去门口堵着,来人只要超过三个就说为师出去云游了”
老道士吩咐完,手脚并用爬起,接着一溜烟跑进大殿,掀起供桌下边的黄布,一把钻了进去。
好半晌过去,外头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方才还哆哆嗦嗦的老道不禁纳了闷,心说这小徒弟别不是嘴皮子不滑溜,让那伙要债的打死了吧!
殿外忽然响起稀稀拉拉的脚步,老道士赶紧把身子蜷作一团,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师傅别躲了,不是要债的,是刘傻子来了,你快出来吧!”
“刘傻子?他来干什么?吓老子一跳......”
老道士赶忙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顺手想要拍拍身上的灰,又感觉没啥拍的必要,便背着手挺起胸脯看向来人。
只见小徒弟长吉旁边正站着一脏兮兮十五六岁的小胖墩,挂着清水鼻涕,手里举着一串没吃完的糖葫芦。
咧着嘴,乐乐呵呵朝自己傻笑,一条青龙淌进了嘴里都混不自觉。
“王...王道长好,嘿嘿嘿...吃饭了没”
刘傻子眯着眼朝他打了个招呼,张嘴一吸溜,直接嗦进去一团鼻涕,吧嗒几下咽进了肚里。
“咦,这娃,真是埋汰...”
王道士强忍恶心皱了皱眉,问道:“刘傻子,你怎么上我这来了,有什么事吗?”
刘傻子憨憨一笑,食指搭在嘴边:“村...村东头张老爹家老母猪一口气下了十八只小猪崽,俺..俺爹说要换一只回家给俺当媳妇...”
“什么乱七八糟的,去去去,边玩去...”
王道士一拍额头,露出不耐烦的神情,迈开步子正要走,却看见门口突然迎来一人。
是个佝偻老叟,正杵着拐杖匆匆赶来,这人正是刘傻子他爹。
“哎呀,王真人莫走,我那傻儿子腿脚利落,先来一步,老汉我这才姗姗来迟...”
“刘老汉?他怎么也来了...”
王道士露出疑惑的神情,心说这一老一少今天怎么都往这小破观里头赶,村子里难道出事了?
“长吉,看茶”
王道士冲小徒弟言语一声,正欲以礼相迎。
“哎呀免了免了,王真人,你快随我去村子里看看吧,张老爹他疯了”
刘老汉慌忙摆手,神色焦急,是片刻工夫也不敢耽误。
“张老爹?他不是跟他儿子出去捕鱼失踪了么,怎么,找着了?”
“非也,非也...人是自己回来的,已经颠了,郎中都找遍了,都说医不好,要是治不好这病,上哪寻他儿去...王真人,你随我去看看吧,咱们路上再细说”
说着,刘老汉就上前抓过王道士手腕,一个劲往外拉,还示意他那傻儿子在后面推,这架势是非去不可了。
“哎呀,轻点,别给我衣服拽破了,长吉啊,去把家伙什拿上,顺便把菜园子门关上,一会鸡进去了...”
须臾山脚,牛头村尾,一间茅屋内此刻聚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整个院子被围的水泄不通。
村民们或立或蹲,眼睛一个劲的往里屋瞟,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茅屋门口则守着一水桶腰的村妇,手里拿着根擀面杖,气势汹汹把着门。
屋里头不时传来女人凄厉的哭声,还有男子怪异尖锐的歌声,夹杂在一起,听的人头皮直发麻。
“爹,咋...这多人,是不是有席吃了”
刘傻子坐在牛板车上,笑呵呵望着,殊不知事态的严重性。
“去,别瞎说话……”
刘老汉下了车,引过牵牛绳,一把栓在屋旁边的老槐树上。
“快让让,快让让,王真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