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怀人一点也不信,他记得贺新凉刚入外门的时候,自己就找过他麻烦。那次是碍于白行露在,没有成功。之后他和陆卷耳等人,就一直有意无意跟在白行露尾巴后面。
等他发觉不对时,他们借着白行露的名头,已经收拢了一些弟子的人心,对他的地位产生了威胁。
威胁是必然要铲除的,梁怀人一点也不后悔对何松等人出手过。
贺新凉来到梁怀人面前,看着他:“难受吗?”
“呵,还说你不是来落井下石的?”
贺新凉摇摇头:“都是你自作自受罢了。”
梁怀人动怒,想要爬起来,下一刻牵动痛处,龇牙咧嘴躺了回去。
“你明明可以早早升入内门,却一直在拖延时间,留在外门作威作福,这是为什么?”
梁怀人不知是痛的,还是不屑,没有回答。
贺新凉继续说道:“你的行为在外门可以说是人人皆知,人人憎恶。但是葛师一直不闻不问,这又是为什么?”
贺新凉知道他还是不肯说,就自说自话地把猜测都说了出来。
“因为葛师默许了,可能是忌惮你在内门当中的靠山。但以我对葛师的了解,他不是个因为忌惮就无动于衷的人。”
“更何况就目前看,你的那位祖父梁长老,对你并不怎么关心。他在你出事后,仅仅来了一次,什么也没查到就走了,之后更没出现过。”
贺新凉不怀疑陆卷耳的消息,梁长老跟梁怀人应该有关系,但关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亲密。
“这说明葛师对你的所作所为乐见其成。外门是封闭的,外界和内门都无法插手,封闭的就像是一池死水。而你,就是搅动池水的食肉鱼。”
食肉鱼的作用,会捕食弱小的鱼儿,但同样也会让他们团结起来,产生奇妙变化。
“不过,更让我觉得奇怪的,是这个东西。”
贺新凉将一个瓶子扔到梁怀人手里。梁怀人震惊,瓶子里的丹药,就是梁长老给他的那枚。
“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吧,毕竟是从你这里偷来的。”
梁怀人瞬间反应过来,怒吼道:“原来是你们干的。”
骤然发力,让梁怀人更加痛苦,不断咳嗽起来。
贺新凉没有管他,继续道:“我从丹药上切下来一小块,用山猪做了个小实验。你猜猜结果如何?”
贺新凉脸色古怪:“山猪炸了,死于突然狂暴涌入的大量灵气。一小块就杀死一只山猪,那一整颗呢,能不能弄废一个人?”
梁怀人看看自己的身体,就是因为突然涌入的过量灵气,才导致气海丹田破损。
和山猪的死因一模一样。
“为什么梁长老在外门转了一圈就回去了,之后也没有再查。因为你是吃了丹药,才出现的事故。他以为就是他给你的那颗。”
“这只能说明一点……”
“他不希望我进入内门。”
贺新凉有些惊讶:“你知道?”
梁怀人看着窗外的月亮,有些落寞:“不然你以为我在外门熬了那么多年,明明早就可以,却迟迟没有进入内门,是因为什么?”
“我娘是一个凡人,一次意外才有了我。他将我当做耻辱,还让葛蕈暗示我,可以在外门做想做的一切事情。若他们真想让我成为一个合格的内门弟子,怎么会这么做?”
葛蕈对梁怀人的行为一直不闻不问,除了利用他刺激其他弟子外,也是希望梁怀人沉迷在这种权力欲望中,分散梁怀人升入内门的想法。
“我在外门作威作福,他们没有管。甚至告诉我即便不升入内门,也可以留在外门当执事。不必和其他人一样下山。”
梁怀人脸上满是苦涩,旋即露出一抹怒色:“可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被他们忽视,不甘心被他们再次抛弃。”
“因为你的不甘心,就要别人因此受到伤害吗?”
梁怀人看着贺新凉,在贺新凉冰冷的目光中,惨笑一声,沉下头:“所以你说我自作自受。”
“你就是自作自受。”
“是的,我自作自受!”梁怀人嘶吼道。
“如果梁长老不想你升入内门,更不想接受你,为什么还要留下你。让你离开外门自生自灭不行吗?”贺新凉问道。
“呵,他那种人,最在意面子。我不论再怎么不堪,也是他的血脉,这件事外门或许不知道。内门那些长老可是人尽皆知的。我要是死了,别人会说他残害血脉。我若被赶出去,他脸上更挂不住。”
“所以,我要么永远留在外门,要么自己离开。”
前者是让他留在外门当执事,后者就是那颗丹药了。
要么永远在外门受到监视,要么成为废人被逐出门外。
梁怀人动了念,吃了丹药。即便何松没有替换丹药,也会是这个结果。梁怀人废了,依照门规,他只有下山这一条路。
这条路本就是安排好了的,梁怀人只能接受一切的安排。
如同蝼蚁接受天意的安排。
贺新凉能猜到剩下的一些细节,只有一个问题,还萦绕在心头。
梁怀人的背后,真的是梁长老吗?
自始至终,他口中都没蹦出来一个“梁”字。
贺新凉显然不会再回答他了。
贺新凉准备走人。他不在意梁怀人是否会把今夜的事说出去,即便说出去了,梁长老应该也不会动手。
“我的名字,是我娘取的。不是坏人,是怀人。”
“‘嗟我怀人,寘彼周行’的怀人。”
“可惜娘怀念了那人一辈子,到死也没有再看见他。”
梁怀人看着窗外的月亮,正如当初母亲抱着他一同眺望的那轮。是一同轮月亮,却不是同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