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阴晴里,山花落渐稀。
初春的平阳驿,烟雨山水如墨染,宛若丹青未干,烟柳桥,油纸伞,黛瓦檐下,偷得浮生半日闲。
风止雨歇,街市逐渐热闹起来,街巷一间不起眼的早食档口,早已挤满了贩夫走卒。
无处落座,这些急着赶市的歇脚客只觉今日这人属实多了些,不免有些急促的催促。
“王老汉,给我先下一碗,急着赶市,晚些可就没了位置。”
“来喽~桃花面一碗~”
膀挂白巾的王老汉擦了擦被蒸汽腾起来的热汗,手却丝毫不慢,篦子上抻好的劲道面条,筷头轻轻一挑,两粒葱花,浇入一勺浓汤,让人口舌生津。
“好生奇怪,今日这镇子怎的多了这些人。”歇脚汉沿街而坐,靠着扁担牢骚不断。
“没听说吗?昨日府衙向京都运送的官粮被截了。”
堂内赤膀的大汉,单脚踮着凳子,手中调羹敲的碗边叮当做响,惹得众人频频回头。
“不止,我还听说燕云朝贡的商队也被劫了,随行的伙口一个不留,死得惨烈,全部被割了舌头,打断了腿。”
“啧啧”
档口一阵骚乱,侧耳倾听的王老汉,抻着面条的手都不由慢了几分。
“难怪府衙都坐不住了,听说今天已经发了通缉的告示,悬赏足有百两。”
“多少?百两?”
“知道谁干的吗?”众人一阵眼热,交头接耳。
“每具尸体都留下一片枫叶。”
“凤栖梧?”人群哗然。
“这二人最近名头大的紧,打着劫富济贫的幌子,平日也就劫一劫富商的镖号,只要钱不要命,府衙倒也懒得管,这次劫到官家头上了,还背了命案,这可是掉脑袋的买卖!”
“什么劫富济贫,盗匪罢了,有损阴德的事情可做了不少,最近江南的一些世家,江湖名流的府邸都遗失了功法灵丹,可都是这二人所为。”
“嘘,小声些,听说这二人凶残的紧,还有龙阳之好,小心抓去做了禁脔。。。。。。”
“噗,咳咳咳。”
角落处的江寻呛了一口,烫嘴的面条囫囵吞下,只觉得一阵烧心,压了压帽檐,不动声色的把一枚铜钱留在桌子上,走出了档口。
集市人流最密集的地方,一行快班衙役敲着锣鼓,引得过往人群驻足观看,江寻随着人群探头。
衙役手持宣纸,宣读着告示,无非是一些痛斥劫匪手段残忍,势必缉拿归案,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之类的无聊官话。
告示中央画着一幅简画,画中一男一女,画中男子倒是与江寻有几分相像。
“衙门的画师水平还是不错的。”江寻嘟囔着挤出人群。
街市熙来攘往,人声鼎沸,一座座拱桥,桥下溪水横流,乌蓬往来,棹开粼粼水波,大抵是刚下了雨,青石台阶上有些湿漉漉,空气中带着一些迷蒙的雾气。
“大侠,行行好,赏口饭吃吧。”青石台阶上簇拥着乞丐,匍匐在地,虔诚的恨不得把头磕进砖缝里。
江寻驻足,胸口摸索了片刻,丢了几枚铜钱。
平阳驿城西,有一处被茂密丛林遮蔽的荒村,远远的能看到炊烟浮动,打饭的灾民有秩序的排成一条长龙,看到回来的江寻皆是亲切问询,躬身致谢。
顺着人群,能看到队伍最前方系着蔽膝的凤歌。
凤歌身姿纤细却不显瘦弱,红色劲装将身体包裹的凹凸有致,一头乌黑茂密的长发在脑后扎出干练的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马靴上插着一把弯刀。
不过显然她的心情并不好,随着人越来越多,神色逐渐有些不耐烦,打饭的汤勺像是撒气一般叮里咣当的砸出响声,惹得周遭难民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出,端碗就跑,生怕招惹到这位姑奶奶。
“诶,你等等!”
凤歌忙碌中一眼瞥见江寻,扭头忙喊。
江寻恍若未闻,顾自走进屋内,水缸舀了一瓢,两口喝了个干净,响亮的打了个冷嗝。
惫懒的瘫在太师椅上,就感觉浑身汗毛竖起,破空声,一柄铜勺奔着面门飞来,白粥飞溅。
江寻猛的窜起,打了个激灵,看着门口抱胸的凤歌。
“你疯了啊?”
“一天到晚逮不着人,老娘忙里忙外做这么多人的饭,你倒躲了个清净?怎么着,死在胭脂堆了?”凤歌破口大骂。
“你我分工不同罢了。”江寻捡起铜勺丢给她,倒也不恼。
凤歌被气笑:“让你换的银子呢?”
“散了。”
“散了?”
凤歌俏脸微变,江寻惯例拽出木瓢挡在身前,警惕的看着她。
“说好的一人一半,我捐的可是我那一半。”
“好好好,侠义心肠江大侠,麻烦以后你的饭也自己解决,老娘不伺候了!”
凤歌恼怒,摔门而去,震的草棚尘土飞扬。
“看什么看?没见过王八蛋啊!呸呸呸。。。。。。”门外传来一阵哄笑和凤歌骂骂咧咧的娇叱。
江寻嘴角含笑,刚悠哉的瘫倒,门却是又被推开。
“姑奶奶,你又要做什么?”
“那本书你看的怎么样?”凤歌没好气的问道。
江寻半眯着眼睛,沉思片刻“很普通的心法,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凤歌有些失望。
“不过这本书最后一页有些奇怪,感觉像是一幅地图,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江寻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