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歌突然来了兴致,有些油渍的手在蔽膝上抹了抹,上前把江寻推到一边,从褥子下面拽出一本黑漆漆的书,翻到最后一页,确实像是一块被剪裁的风水画。
“这不会是藏宝图吧?”凤歌瞪大了眼。
“燕云最近几年进贡的东西,无非就是一些锦罗绸缎,金银珠宝,这次只有这么一本书,肯定不普通,只不过我们看不明白罢了。”江寻撇了撇嘴。
“自然有明白人儿,赶明儿出去走走,顺便打听打听,总能打探到什么,若真的是藏宝图,我们就发了!”
凤歌赶忙把书揣进怀里,有些财迷的眼冒精光。
“昨天事情闹大了,不光是我们劫了燕云的商队,押送京朝的粮草同一时间也被劫了,而且没留一个活口,但是留了我们的记号。”
凤歌有些惊讶:“你的意思是,我们又当了替罪羊?”
江寻有些烦躁的点点头:“这几日官府给的压力有点大,这个地方我们不能久待,不然这些灾民也会跟着我们遭殃。”
“那就接着跑呗,反正老娘跟着你没过上一天安生日子,可惜了我那一院子的菜,年节是吃不上了。”凤歌叹了口气,有些失落。
“我晚上想吃卤牛肉!”江寻眼看她要走,喊道。
“你吃个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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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阳驿府衙。
知县王林看着高座上突然造访的两位不速之客,为首一人身着绯袍,胸口处绣着白鹇,此人他认得,他的顶头上司,汴梁知洲李玉清,位从五品。
李玉清的右侧是一个精壮男子,一身漆黑的劲装,眼眶深陷,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气,自进门便低着头,似是在打盹。
王林从未见过此人,不过能和李玉清同列而坐,品阶自然不低,急忙招呼下人奉茶,有些拘束的看着二人。
“昨日燕云朝贡的商队和送往京都府的官粮同时被劫,司座对此事很关心。”
说话的正是那位不知身份的男子,声音像是一把剁草的柴刀,有些沙哑且刺耳。
王林目光转向李玉清,意有询问。
李玉清端起茶杯,啜饮一口“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粘杆处八部监察,张猛,张大人。”
王林大惊失色,倒吸一口凉气,四月的天气却让他如坠冰窖,粘杆处这三个字或许在民间并不怎么声名显赫,但是在朝堂却是让人闻风丧胆。
粘杆处并不归于三省六部的任何一部,它独立存在,直达天听,主负责秘密抓捕,审讯,以及对官员的秘密调查,一经发现,可独立审理,因身着黑衣,胸口镶着一支竹竿,故以此为名。
作为粘杆处的监察,如果此刻想要给他安个名头,甚至不需要任何原因,毕竟这是他们这群苟在阴暗处的厉鬼最擅长的事。
“下官有眼无珠,不识本尊,望张大人海涵。”王林额头冒汗,没曾想这貌不惊人的男子竟然是一尊活阎王,连忙作揖,生怕惹对方一丝不悦。
张猛似很享受这些地方官员对他的敬畏,招了招手手,王林小跑上前,躬身侧听,极为恭敬,一旁的李玉清露出一抹鄙夷的神色。
“粮草丢了是小事,死了几个无关紧要的人也是小事。”
张猛似乎话说的有些多,喘了几口粗气,脸色苍白的像一张纸。
“燕云商队里有一样东西,很重要,丢不得。”
王林为官多年,听声辨音的本事自然是有的,很多时候不需要点明,便知其中利害,连忙道:“下官已经命人封城宵禁,根据尸首留下的印记,已有眉目,坊间传闻是凤栖梧所为?”
“凤栖梧?”张猛皱眉不解。
“凤栖梧我有所耳闻,据传言此二人一男一女,行事作风倒算得上仁义,多是对一下富商下手,抢来的钱粮多是用来接济了灾民,且每次行事都留下一片枫叶,想来名号也是由此而来,不过对官府的东西下手,还是头一遭。”一旁的李玉清接过话茬。
“找到他们!司座对此事极为关注,王大人,事情出在了你的地界,办不好可能要随我进京一趟了。”王林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早已汗如雨下,浑身湿了个透心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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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
江寻翻看着手中的书,百思不得其解,无论从外表还是内容来看,这都是一本毫无特点的书,甚至在他看来反而不如他们这些年所盗的一些秘籍精妙,若不是因为最后一页附着的风水画显得有些突兀和蹊跷,他断然已经把它扔进锅炉里烧柴用了。
江寻看的入神,凤歌拎着两坛酒推门而入,把一碗卤好的牛肉和酱菜甩在桌子上,江寻抓了一块扔进嘴里,倒了一碗酒一饮而尽,大呼过瘾。
“这段时间我出去避一避风头,你也不用跟着我到处乱跑了,整天打打杀杀的,都没个女人样了。”江寻含糊不清的道。
“吃都闭不上你的嘴。”凤歌有些恼怒,一把拍开江寻伸进碗里的手,兀自捏了一块扔进嘴里,毫无半分女儿状。
江寻习以为常,摸了一把花生:“要我说就你这股子泼妇劲,难怪没有男人看得上你。”
说完举起碗,扬了扬头。
“老娘貌若天仙,有的是人要,凡夫俗子我还不屑的瞧呢!”凤歌也续上一碗,举碗示意,一饮而尽。
“是是是,一点没错。”江寻连忙称是,心口不一。
“江寻,我们认识多少年了?”凤歌突然歪头看着他。
“嗯?”江寻不知其意,只当是这女人又伤春悲秋了,没太放在心上
“有二十多年了吧。”
“过得真快,刚见到你时,你可是看见死人都能吐好久。”凤歌不禁嘲笑道。
江寻哑然失笑:“那个时候年纪小,若不是你把我从乱葬岗救出来,怕不是现在还在死人堆里找饭吃,如此说来还要感谢凤女侠的救命之恩,小的先干为敬!”
“死开!”凤歌笑得花枝乱颤,美眸流转,一碗酒下肚又有些怅然若失。
“但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选择进快活林,也不会被下了蛊,你的身体。。。。。。”
江寻及时制止了她,无所谓道:“这些年我们一直在找能够压制“厚土”的方法,甚至找了各大门派的心法以及灵丹妙药,依然收效甚微,已然尽力。”
江寻顿了顿“况且,如果不是督主收留,你我二人兴许早就饿死了,现在我已经看开了,既然时日无多,不妨做个好人,倒是你,应该好好找个人家过几天安生日子了,哪天我死了,也好过以后自己一个人东躲西藏。”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到时候别指望我给你收尸。”凤歌啐了他一口,两人谈笑之余,酒过三巡,江寻喝的有些上头,含糊不清的说了几句,倒头便睡。
凤歌看着睡熟的江寻,眼神似水般柔情,像是在诉说,亦是像呢喃低语。
“我呀,不打算嫁人了。”
这一刻的她,笑靥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