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说看。”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知道还是不知道？”
“……不知道。”
秦朝雨迟疑了片刻，还是弱弱地给出了回答。
“这就对了，明明可以明明白白回答的问题，却总是要弯弯绕绕，这样不好，YES or NO，再简单不过了。”
“现在我知道你喜欢直来直去了，快说吧，到底为什么？”
“因为我握着他们的痛点。”
“你原来是这种人吗？”
秦朝雨的语气毫不出岳森罗所料地带上了些许惊讶和隔阂感。
“这是我和客户心照不宣的潜规则。他们敢背后捅我刀子，我也不介意和他们两败俱伤，毕竟来找我帮忙的，多多少少都做了些对不起对方的事，而且，我一向要求他们在阐述情况的时候不能有任何隐瞒。但实际上，我跟他们的交易总是他们占便宜，毕竟我要求他们保密的只不过是个学校里可有可无的一般学生的身份，而他们寄存在我这里的却是一旦传扬出去搞不好就要被千夫所指的黑历史。”
“所以你才不怕我曝光你吃两头的操作？”
“这只是理由之一。非要讲的话，我其实也不是很怕，毕竟，你也答应配合我演那么一出戏，如果成了，就当是你们小两口给我这个媒人的谢礼了。”
这一通聊下来，秦朝雨反而有些弄不明白岳森罗的为人了，昨天在路上拦住他的时候，岳森罗还一副社恐模样，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不但全程都在示弱，还怂的跟孙子似的，然而今天的他却又格外健谈，甚至还时不时说两句俏皮话，和昨天简直判若两人。
“秦部长，聊了这么多，够了吗？”
“什么够不够？”
“当然是说对我的采访。”
“……你跟我说什么了？”
“那就是够了。”
“等等，我还有几个问题。”
“神灯只能许三个愿望。”
秦朝雨露出有些不爽的表情。
“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岳森罗笑了笑。
“……第一个问题，你到底有没有恋爱经历？”
“有，也没有。”
“那我就当是有，昨天你可说自己从没谈过，看来是骗我的。”
“我确实没谈过。”
“那不就是没有吗？”
“这算第二个问题吗？”
秦朝雨顿时对面前这个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家伙有些恼火，因为不久之前她也是这么对待岳森罗的三个问题的，只要对方一发问，就用这种话术强行打断对方的思维。
“行，第二个问题，田牧谣是你什么人？”
“你一定要问这个？”
“……不能说吗？”
“这算第三个问题吗？”
“你……”
秦朝雨有些没脾气，只要岳森罗不断利用反问把对话朝需要秦朝雨发问的方向引导，就可以一直用“这算第某个问题”来中断对话，关键是，她一时间还想不到什么好的应对方法。
岳森罗看着秦朝雨略显窘迫的表情，又低头笑了笑。
——新闻部长也不知道怎么对付这些小话术吗？
“田牧谣，曾经背叛过我。”
“背叛？”
“再问下去就不礼貌了，点到为止吧，你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岳森罗的语气沉重了一些，田牧谣这个名字对他来说似乎有着非凡的意义，可他丝毫没有与秦朝雨分享这段往事的意思。
“第三个问题……我暂时还没想好。”
“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我难得慷慨一回，你说的，我跟小说电影里的无良商人一样，所以有机会占我便宜的话，可千万别放过。”
岳森罗的语气又轻松了起来，又是用秦朝雨说过的话反过来调侃她。
“那……为什么你那么执着于剩下的大学生活？”
“人生只有一次的经验，你会不执着吗？新闻部长这个身份本身就已经表现出了你对于大学生活足够的执着，我只是把这个事实说出口了而已，没必要针对这个问题有什么疑惑。”
“可我感觉你的执着非同寻常，为此甚至可以退回客户的酬劳。”
岳森罗白了秦朝雨一眼。
“因为我第一眼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惹的家伙，赶紧跟你这种狗仔撇清关系，接了她的单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我当时是这么想的。”
“这种话当着当事人的面说出来真的好吗？”
“生意做完了，就无所谓当事人不当事人了，我虽然怕客户曝光我的身份，但我也不是什么坐以待毙的傻白甜，况且，和客户搞好关系本来就不是必要事项，只是考虑到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遇到情感问题的家伙身边多半也都没什么好鸟，他们可能给我带来些额外的业务，我才试图和他们搞好关系而已。”
“你明明说自己是个老好人，结果想的都是酬劳啊？果然是无良商人。”
“这是两码事。别人有问题我去帮忙，那是善意，别人害我，我不还手，那是愚蠢。老好人和老狐狸并不冲突。”
“嗯……有道理。”
秦朝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三个问题到此结束，学校也快到了，剩下的路你就自己走吧。”
说着，岳森罗停下了脚步。
“你不跟我一起回去？”
“‘我送你回去’，我是这么说的。”
“……这大半夜的你要去哪？”
“这就跟你没关系了。”
“带着一身伤还要到处乱走？”
“这就跟你没关系了。”
岳森罗重复了一遍，语气越发冷漠而强硬，可他越是这样，秦朝雨就越是好奇。
“我知道你很好奇，”岳森罗也很快便从秦朝雨的面部表情中捕捉到了这份好奇，“但你最好不要事事都去追根问底，每个人都有不想别人知道的秘密，即便你是E学院的新闻部长，也最好不要做这种事。”
“你这是在教我做事？”
“我只是以前辈的身份向你提出一点小意见，而且，我劝你老老实实按我说的做。”
“如果我不呢？”
“那就跟你的前男友一样，自作孽，不可活。”
岳森罗最后六个字的发音格外重，几乎已经是用着威胁的语气在逼迫秦朝雨少管闲事。
秦朝雨盯着他看了一阵，最后像是放弃了一般摇了摇头。
“行行行，你去做你的事吧，我也累了。你这么精力充沛，我是没工夫继续奉陪了。”
“原本我也没要你奉陪……回去吧，早点休息。”
岳森罗的语气缓和了下来，秦朝雨也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就径直迈开步子往学校的方向走去，岳森罗则是站在原地目送。
直到女孩的身影确实进入校门，岳森罗长出一口气，一路上走来，他身上的各处淤青和伤口都在隐隐作痛，医院虽然给他做了些应急处理，但因为他主动要求陪同警方去指认嫌疑人，走得太急，所以并没有接受进一步的治疗，也没准备药物。
此刻他支开秦朝雨，只是为了找个药房买点跌打损伤用的药，单纯不想再让秦朝雨因为他的伤势感到自责。
——到底要老好人到什么程度啊……
他暗暗自嘲了一句，便打开手机搜寻附近仍在营业的药房。没多久，他便提着塑料袋进了校门。
“这是买了什么好东西，跟我分享分享如何？”
一进校门，岳森罗便看见秦朝雨正靠在墙角下朝他招手。
岳森罗顿时没了脾气，随即自暴自弃一般笑了起来。
“你可真是有够烦的。”
“多谢夸奖。”